35. 意难平（2/2）

那些虚影的动作各不相同，有的在推教堂的门向外走去；有的在虔诚低首祈祷；有的在推门走进教堂；有在林间草地上认真摘花；有的在......

时光回溯的痕迹在祂眼中一览无余，无数个金发天使的动作几乎要连成一道光影倒映在神灵眼底，祂双目一瞬不瞬，直到看到了自己想看的那个落点。

在倒流的时间光影中，某一个路西菲尔恍然抬眼，下意识停住脚步。

“吾神。”它问，轻轻的声音与记忆中的那句问话重合了：“您在创造精灵的时候，是怎样想的呢？”

神灵侧头支额，默默看着那个问完话后就凝固在那里的大天使虚影，它望来的湛蓝瞳孔一动不动，像在等对面给一个回答。

你想要什么回答呢，路西？

神灵居然还真的回想了一瞬创造精灵时的想法，然后才恍觉没必要。

因为路西菲尔的这个问题本就不需要祂的回答，祂看到那个通往堕天的未来时根本未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迎头砸中了。

一回想起那个‘惊喜’，神灵心中就隐隐生火，但祂不愿意将此时这个珍爱的路西菲尔与将来所看见的那一个划上等号，有火也忍着，生了一会闷气，还要再来负责将这个‘惊喜’掐灭在摇篮中。

路西呀路西，祂伸手隔着时光虚掐住这个虚幻的天使脸颊，恨恨地想：你可给我等着吧。

等着什么倒先不重要，回头可以再想，重要的仍然在眼前，祂沉下神，去倾听当时路西菲尔心灵深处的声音，但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成形的心声，感受到的情绪中也只有些微的困惑和茫然，这说明它开口的时候确实什么都不曾想，只有下意识的困惑。

可是你在困惑什么？难道还真在好奇我造物时的感想不成？

神灵皱起眉头，让时间继续向回流，然后祂下一瞬如愿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走在祂身后的天使目光恍惚，心中模糊闪过一句声音。

‘我这是——在介意什么吗？’

介意什么？它自己也不知道吗？

所以才会在问出后来的那句话时心中一片迷茫与空白，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端倪。因为它自己心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所以它问的那句话才会不需要回答。

——可它往后显然是知道了的，才会选择那样一条道路。

——它知道了什么？它在介意什么？

神灵想起那个黑发黑眼的堕天使，祂迟疑一瞬，还是视线微动，看着眼前那道身影极速闪动，最终画面定格在天堂边缘。

路西菲尔披散着发立在那里，向上看着高天，一言不发。它面容奇异地平静，瞳孔却极亮，闪烁着一种执拗与疯狂的意味。

天幕在黑下来，大天使周身的光彩在一点点散去，但它却开始笑，一点一点，从唇角勾起到染上疯狂，到最后快意而放肆的笑。

神灵目光从它的笑容上一触即移开，心累地将眼前这光景定格，闭上眼去感受它的心声。

祂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觉得自己大约要直面混乱、疯狂、与恶意满满的种种情绪，但是很奇怪，意识甫一接触后，感受的第一个情绪，居然是一种极致的冷静。

那个选择堕落的大天使长，面对身前无数天使正在放肆而疯狂地大笑，可它内心居然是那样冷漠而平静的，像是风暴之前的海面一样波澜不起，所有汹涌的情绪被压在深水之下，只剩下平静的表象。

但表象毕竟只是表象，祂这样想着，将意识往下沉去，穿过那一层带着隐约冰冷意味的最上层情绪，去直面海下汹涌暗流。

然后祂疑惑地停下来。

这冷静表象下掩盖住的情绪依旧超乎祂所想，没有愤怒没有傲慢没有快乐没有祂所设想过的所有，只有一片空茫茫的死寂，而在这死寂中，祂细细感受一遍，居然隐隐品出了一丝丝的期待与希望。

它在期待什么？它在希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