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意难平（1/2）

这无法被抓住的光芒在高天座上聚合，化成一个靠坐在座上的修长身影，祂不再遮掩情绪，神情冷漠下来。

即使一幕幕堕天时的未来景象亲眼发生在祂眼前，祂也仍然不愿相信这个所谓的未来。

堕天？背弃神灵？

哈，且不论从现在看来，祂最偏爱的这个生灵根本不会选择这条道路，即使将来真有什么变化发生，可这变化难道还能违逆祂的意愿？

就如造物最初之时祂所笑过的那样，在这个神灵所创造的世界里，一切变化和发展都在祂一念之间，怎可能会有造物主被自己所创造的造物难住？

神灵想起那个抛弃了所有光明的堕天使模样，心下仍有荒谬感与怒火同升起，祂睁开眼往下方看去，那个一脸担忧的金发大天使长正跪坐在教堂中低首祷告，从面容到心灵都是祂所喜爱的样子。

——祂喜爱这个模样的路西菲尔，那么将来那个选择了背弃的堕天使就不会出现。

这不是过于自信或者自大，而是神灵对于所掌控的这个世界的自然认知，就好像祂此刻一个模糊的念头转过去，视线之中跪坐在教堂中低首祈祷的的大天使长毫无所觉，但在它意识与心灵的深处，便有一些难以察觉的事物在发生变化。

祂知道是什么在变化。

那是祂造物之初赋予这生灵的本质，是它出现在这世界上就已成形的思想和观念、灵魂与意志，而此时此刻，在最初的寿命、力量、智慧、容颜、才华、这一切祂能想到的好的东西之旁，悄然生出另一种无形之物来。

这东西像枷锁，却无法被察觉，像不可见的迷雾笼盖着意识，或者后知后觉打上的补丁，自然而然地将这个大天使往后的道路引导向一条可见的光明将来。

从此之后这世上就不可能再有所谓的‘路西法’了，这天使本性中原已足够热爱光明，但从今日起它这喜爱将一日比一日更甚，它的心中永远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将永远纯洁坚定如祂最初创造它之时。

神灵不知不觉间单手支额倚在座上，双眼怔怔看着下方那个仍然在虔诚祈祷的大天使长，它是无法察觉任何不对的，依旧低眉跪坐在那儿，口中祈祷与心间灵声都一样纯净温柔。

而在那深处，只有祂能看到的地方，有变化一点一滴、细微而不可停止，漫侵过一个光辉的灵魂，就如同一汪澈彻清泉忽被杂色絮染，那泉水仍是甘洌清美的，只是总让旁观者心中有那么一点细微不可见的遗憾。

多么可惜啊，就像在遗憾白玉偏要生瑕，野马偏要入笼。

神灵怔怔想着，心中那一点难言的烦躁被突然意识到的遗憾引燃，瞬间燎成心里一把烦闷大火。

常人见白玉微瑕尚且会有憾，更何况这生灵是祂亲手造就的完美？祂用尽了心血和期待才造出了这个最完美的生灵，为何如今偏又亲手在这完美之上划上一道以防万一的限制？

诚然这限制不会影响到路西菲尔品格分毫，它的灵魂依旧光辉耀眼，意志依旧坚韧不屈，可那‘以防万一’存在着，对这完美就是一种折损，就是一种意难平。

——这可是祂最喜爱的那个生灵啊，凭什么要为一个再没有可能出现的所谓将来去磨损它的光辉与珍贵？这天使是祂掌中宝物、心上珍爱，连祂自己都舍不得为自己一点开心畅意去为难它，那个所谓的堕天使又算什么东西？

而祂究竟又在担心什么、介意什么呢？既然已经确信这世上事尽在自己掌握？

祂往下去看路西菲尔，此时已过去些时候，大天使长已经祷告完毕，起身离开了。神灵的目光追随着它，过了许久，才往它坐过的台前掠过一眼。

那地方放着整齐一束野花，素白雅黄中夹杂着几枝艳丽颜色，鲜妍明媚，祂将花拿在手中慢慢看过一回，忽然意识到，这是祂之前在那间教室中的小天地里催生出的花卉，想来是路西菲尔收拾那处地方时见花开的好，于是给祂摘来了。

——这个路西，即便是借花献佛，也总不能这样借来谢吧。

这样想着，祂看着手中花束，不自觉微笑一下。

这一笑之下，心下忽然一松，那满腔的烦闷与隐隐的怒火好似尽皆淡去了，祂重新将目光长久落到那个行走中的身影上，那一点于其本质中的改变本应瞬息可成，偏偏在祂纷乱心思下被延成长久的一段时光，而随着祂此时心意定下，那点些微变化如水见火般立刻消解而去，

何必头疼那些呢？神灵悠悠想着，目光平静而幽深：即使真有什么缘由与万一，对祂来说，也不算难事。

心情平复下来了，祂打量两眼手中花，生出点爱惜之心来，于是随手将它们栽种在殿前，才开始处理这件不算难事的事。

祂先从路西菲尔处找问题，凝定的金色瞳仁中光芒波动着，显现出大天使的身影，然后那身影荡漾开来来，有无数个与路西菲尔隐隐重合的虚影从其中飞速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