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1/2)

奶娘不单是穆氏的奶娘,因其奶多,奶娘还奶过穆小舅子,可见姐弟二人当真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本来按惯例,奶娘应该跟着小舅子走,由小舅子给她养老送终的,但小舅子实在是不着调,穆氏也不放心奶娘跟他走。

现下奶娘却是不得不走了,她可是小舅子最后一道保命符,只要她还在,查秀才于情于理都不能对小舅子见死不救。

穆氏人没了,查秀才心中却再也忘不掉她。

查梧守完嫡母的孝,方才进学启蒙,他进学较晚,这两年父亲为了家中琐事也无暇顾及他的教育问题,因而查梧虽比同入学的小伙伴年长二三岁,学问上却强不了多少。

查梧也正如他父亲所期望的那样,长成了木木的,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同学背十遍便能成诵的文章,查梧定要背上百遍,才能记熟,查秀才每日抽检儿子功课,从怀疑人生到淡定接受,甚至在想,实在不行买几亩地回家种田吧。但随着儿子的成长,当年的黑小胖却越来越有白面小生的味道,查秀才自己是周正款,凌夫人是清秀而不失力量的健康美,真不知这小子越长越像谁,凌夫人却更欣慰了。

任他白面不白面,书念不好都给我回家种田去。查秀才放下狠话,查梧仍是愣愣的,一脸不害怕也可能没听懂的表情,查秀才愁,头发更白了。

有时,查秀才望见铜镜中的自己,会细数自己的白发,这一绺,是为穆氏的,这一绺是为查梧的,这一大片,都是小舅子整的,说回小舅子。

小舅子当年投资失败,手中三百亩地砸在手里,心中还挺有自信,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比姐夫混的好,于是三百亩变成两百亩,再到后来期望赌博赎回失地,被人联手搞到只剩底裤,这回真成“纨绔”子弟了。

小舅子走投无路,幸而身边还有奶娘,奶娘为他指了一条明路,于是查秀才从此走上了为小舅子擦屁股的不归路。

查秀才不是没想过任其自生自灭,可亡妻的脸总在他梦中浮现,他便……怕了。

小舅子戒赌时长长达两年半,查秀才为他操碎了心。

查秀才给他找了个学徒的工作,虽说年岁大了点儿,但查秀才给的钱多,师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小舅子又怎么可能安分守己。师傅骂也不听,打也打不过,只好任他去也,小舅子成日价在街上闲逛,大街小巷的商户和巡街的公差都认识他了,好在小舅子从小接受的也不算暴力教育,不喜惹是生非,因而也不以为忤。

且说这一日小舅子又在街上闲逛,走到巷子中,却听得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不动声色地迫近,听得其中一人道“此次汪相丁忧,次辅上台,朝廷风向恐有大变。”

另一个声音则颇不以为然,“我私下里听闻,马次辅与汪相私交甚好,虽则朝廷风声有变,但未必不会循旧法推行下去。”

“非也非也,马次辅在朝日浅,不比汪相家族势力庞大,汪相当年推行新法便是触动了地方豪强的利益,但他家世雄厚,乃临川大族,那些富绅虽有不忿,却也不敢悖逆。”那语声顿了一顿,复又说道“马次辅却是寒门士子,立朝不稳,想要坚持推行新法,怕是会遭到不少人反对。”

“都是闻相一手提拔起来的,总不至……”另一个声音则小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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