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2/2)

小舅子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在后来的对话中,隐隐捕捉了几句“那姓苏的学士”、“耿介直言”、什么“一介女流,妇孺之见”那声音渐行渐远,小舅子听得云里雾里,只握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新法要变了。作为当年凭借新法坑了一把姐夫的“云梦好舅子”,小舅子心思又被撩拨了起来,毕竟姐夫是真好坑啊,他以为应该没有几个人能抗拒这种诱惑。

查秀才对小舅子的内心一无所知,而目前正对查梧的教育问题感到火大。

查梧并非不用功,早晚读书,从无懈怠,只是不知他功夫都花在了哪里,先生所问,不是摇头不答,就是答非所问,语句停顿,词不达意,比之三五岁小儿更不如。先生都说他不是个读书的材料,查秀才慢慢也就这么觉得了,毕竟他当年也是早早就中了秀才,读书这一块,儿子的资质离他也太远了。

查秀才当年有多爱这个孩儿,现今就有多苦恼,而凌氏所生的另一个女儿,则更发愁。无她,女儿刚生下时,也是白白胖胖,玉雪可爱那一挂的,但长着长着,就膨胀了。

不过两三岁的小女孩,长得又白又高又胖,看上去与五六岁的孩子无异,偏生又馋嘴,糖果点心离不得口,幸而查秀才手中还有余钱,女儿的零食还供养得起。女儿就太聒噪了些,一天到晚说个没完,查秀才暂时给起了个小名叫娟娘,比起查梧,查秀才或许还更喜欢娟娘一些,人们对于不谙世事的小儿总多些宽容,毕竟是无知,无知者无罪。

凌夫人自产下娟娘后,就亏了身子,而查秀才也念着亡妻,这两年都未碰她,凌夫人便专心养起身子来,她奶水足,便自己奶了娟娘,娟娘虽胃口大,却对亲娘的奶水不怎么感冒,因而吃奶的少,喝米汤更多。凌夫人坐月子时一天常要换好几套衣裳,查秀才不懂这些妇人的事情,全靠姨母在照看。

那段时间查梧也很少去凌夫人院落,查秀才是个酸腐文人,注重礼仪,要查梧早晚到亲娘的院落里请安,查梧早上读书,读得投入了,往往忘记吃早饭,更别提去给娘亲请安了,因而往往是傍晚散学了才去母亲院子里。

凌夫人每晚听儿子汇报日间诸事,用伦理常情解儿所惑,导儿向善,凌氏对查梧也没有多大的期望,就盼其能平安长大,做个好人。

查梧就这样缓慢而平静地生长着,直到小舅子又坑了一把姐夫。

这事说来还话长,要一直说到夏秋初年,那时棠朝一统天下,夏王与秋氏共掌天下,夏王主政兴俢水利,重视农桑。秋氏是上古神族,主持王朝祭祀并掌握天下的礼法,初,夏王与秋氏结为姻亲,共治天下,每一任夏王后都是从秋氏中选拔出来的,而秋王后不仅要管理夏王的后宫,还要主持王朝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是棠朝的大祭司。每一任王登基,都是此般行法。

然而到了第十代夏王,却出了岔子。

第十代夏王名节,王节年少而好征,即位不久,就发动了对西南鶓裔的战争,鶓族虽民少,风土人情各异于中原,但其居于深山,少与外界发生关系,且早先鶓族先祖曾与秋氏第一代女祭司定下盟誓,非死不得以战。即双方部族若非发生流血事件,不得对对方动用武力。王节此举,分明不义而行,但偏偏王节乃先君少子,自小受尽偏疼,哪里听得父王为他留下的顾命大臣的意见,寡人想打便打了。

王节对鶓疆动用武力,却因朝中缺乏对鶓疆风土人情的研究之人而屡战屡败,直到王节设下重金,访求贤良,终于找到了一位高士,愿助他破敌,前提是要王节亲往鶓疆,御驾亲征,开国几位国君都曾为之,然历十世,此举早已名存实亡,王节也有些迟疑,他虽好战,却并非不怕死之人,但高人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却不是很多,王节咬一咬牙,还是应下了,众臣自然又劝,却是加深了他亲讨的心。

王节初登基,确是心中有宏图之志,意欲征辟四方,以一统天下。他本想着,西南小族,有何惧之,却不料此诏一出,群臣反对,那些顾命老臣各个仗着资历倚老卖老,大将军何淹更是差点儿就要指着他鼻子骂无知小儿,这口气怎生下咽?王节不预成为他人手中之傀儡,便想尽办法将那些老臣调离京师,大将军何淹奉旨镇守西北,西北戎狄年年来犯,虽无大战,小战却是不断,何淹此去便无暇再管京师之事了。

因而王节做下此等脑抽的决定,朝中却无可反对之人了。

王节对于亲征,既害怕又好奇,他对于自己的武力值还是信任的,毕竟从小习武,只是他生于王宫,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教习武艺的师父自然不敢下手伤他,但在战场上的对手可不会。

很快,王节在御驾亲征的过程中受伤,下落不明。虽则其军队在不愿透露姓名的高士的帮助下成功打入了鶓部(鶓族的中心),但王主失踪,自然以先找到王主为要,因而双方休战,寻找王主。

鶓族人比棠军更想找到王节,毕竟王节一死,棠朝可以另立国主,而鶓族却免不了全族沦为奴隶。但若是他们先找到王节,那情势可就大不一样了,一个活人总比死人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