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枠六)(3/3)

就算不成,也没有损失。

——他顺着那人指引的方向,果然找到一间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的棚屋,一手抱着温情,单脚踹开了门。屋里角落坐着十几人,个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被他粗暴的踹门动作惊得弹动起来。几人看到魏无羡臂弯中的温情,顾不得浑身是伤,扑过来叫道:“情姑娘!”

——一人怒道:“你……你是谁,你把寮主怎么了?”

——一个中年人道:“不行,我家温宁公子……”

魏无羡表情渐渐归于平静,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转为沉沉。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也望着那些字句。

——一人想起来还有老人家在这里,赶紧把那老婆婆和幼子也带来,扶上马去。魏无羡自己也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温情翻身上马,几十个人在混乱中只找到十几匹马,两三人一骑,马上甚为拥挤,老婆婆不能单独一人骑,还要勉强抱着那个小孩子……那叫做阿苑的孩子虽然很小,但已知道害怕,却没哭,只是一个劲儿地咬自己手指,偷偷看魏无羡。魏无羡喝道:“走了!”双腿一夹马背,率先出发。十几匹马紧随其后,在夜雨之中,疾驰而去。

蓝景仪好不容易读完,喘了几口气,道:“魏前辈带着他们,这就去乱葬岗了吗?”

蓝思追道:“确实是这样。穷奇道劫走温氏……族人之后,夷陵老祖便带着他们,在乱葬岗自立山头了。”

金凌仿佛才回过神来,怔然道:“他为何不回云梦?”

蓝思追道:“也许,是因为温家人终究是众矢之的,魏前辈不想连累江家吧。”

蓝景仪道:“这怎么能叫连累、又怎么会连累呢?温前辈和温先生当初救过魏前辈和江宗主,甚至夷陵那些温家门生都是出了力的!温家的附属家族可以归降、甚至可以去金家的私宴,穷奇道也每天都有人来要战俘,为什么魏前辈不能带这些人走?”

江澄握紧拳头,一语不发,手背青筋暴起。

魏无羡道:“因为我让温宁杀了那几个督工吧,出了人命,到底还是难以善了。”

聂明玦道:“不过罪有应得,有什么难以善了?!”

方才看到那间专门把人关起来打的棚屋,他的怒火就再一次上涌,恨不能亲手斩了这些人渣恶棍。

魏无羡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只道:“究竟如何,马上就要写到,不妨先看看吧。”

——当天夜里,一场轩然大波席卷而至。

——子时,金麟台上点金阁里,大大小小近五十位家主依席而坐。首席是金光善,金子轩出门在外,金子勋又资历不够,因此只有金光瑶垂手侍立在他身旁。前列是聂明玦、江澄、蓝曦臣、蓝忘机等家主、名士一级的人物,神色肃然。后列则是次一等的家主和修士,都如临大敌,不时低声私语一两句“我就知道”、“迟早会这样的”、“且看怎么收场”。

蓝景仪看到后面,不可思议道:“江宗主为何一上来就说要赔罪?”

——江澄是众人目光聚焦的中心,坐在前列,满面阴云,正和旁人一样,听席上金光瑶神色恭谨、语气软和地款款道来……半晌,江澄才道:“这件事确实做得太不像话,我代他向金宗主赔罪。若有什么补救之法,请尽管开口,我必然尽力补偿。”

就算事情闹大了、闹得难看了,可这件事细究下来,错处更多的绝不是魏前辈!江宗主居然争都不争就这么认了?!

孟瑶叹了口气,同样是语气软和道:“江宗主这个错,认得委实冤了些。”

他本想说“早了些”或“轻易了些”,然而斟酌之后,还是换了个更容易被人接受的词。

江澄眉心抖了抖,道:“冤在何处,本应如何,不妨请孟公子指教?”

孟瑶道:“指教不敢。不过这件事,起初就是金子勋公子做的不妥当:温宁公子与温情姑娘及其家人,当初既然被允许留在了岐山属地,那便不是什么‘温氏余孽’,本来绝没有再把人抓去、变为战俘的道理。既然不是战俘,那些督工不就是凌虐无辜、甚至滥杀么?魏公子报恩本是正当,见恩人无辜而受迫害身亡,为其报仇,又有何不妥?江宗主说要补偿,大可不必。若将前因后果捋清了,本该是金家与那几名督工的主家说赔偿才是。”

江澄越听越是脸色铁青,却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更是恨起未来的自己生生将有理变成理亏,须臾,沉着脸道:“孟公子高见,江某受教了。”

孟瑶依旧神情恭谨,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