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烦恼与快乐（2/2）

“是的，精灵至今未有死亡，却仍然存在烦恼和争执。”佛瑞斯特道：“这尚且是精灵族，我们在大地上居住，看到的其他种族要更痛苦，在各种本能和欲望之中挣扎，永远处于种种烦恼之中，可天使却不会这样。”

“这世上存在的就会有烦恼。”神灵道：“你看天使生活快乐无忧，那也只是你看到的，只要有智慧、会思考，烦恼和欲望就总是要存在的，无非多少而已。”

“那这世上难道不存在没有这些的生灵吗？”

那倒也不会，神灵想，无痛苦烦恼的生灵，也许能随心所欲的我算一个？但我能算与它们相同的‘生灵’吗？显然不算。

而且我也并不是没有烦恼呀，准确来说，有时我甚至故意去将事情变得麻烦苦恼，然后才好从中取乐。

祂想了想才回答这个问题：“你说的那种生灵可以存在，但我却不会创造的。”

“佛瑞斯特，你要知道，烦恼有时候也是乐趣，事事如意的生活就会失去意义，你若长生长乐，今日明日及往后所有日子都是一样的重复，无波折的生命如死水一样，这样的存在又有什么意思呢？”

“至于生死，这个问题也同样，能看到终点的路途才能有前进的目标与动力，无止境的生命，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

祂边说边看向殿中诸位，回眼时看出精灵迟疑的神色，干脆替它将话问出口：“你是想问既然如此，天使为何得永寿？”

佛瑞斯特沉默一瞬，不去看周围纷纷落来的注视，只是点点头。

“这就是我的一点私心了，因为我喜爱它们，难免想长久看着这些生灵。”神灵坦然承认，然后微微一笑：“而且天使欲少念纯，相对来说烦恼也要少很多，永久的生命对于它们的负担并不算大。”

祂顿一下，想起之前，往以诺那边看一眼，又续道：“当然，世上总有意外，若是将来有的天使觉得承担不了这漫长而无终止的生命，我也会让它从这些里解脱的。”

也就是说，这世上其实是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永久且快乐的生命？生死与痛苦或早或晚总要出现的。

精灵静静点点头：“我明白了，神，多谢您的解答。”

它说完这句就安静下去，神灵看它两眼，忽然清楚了这个精灵之前表现地如此‘积极’的原因，也许它这样主动要来亲近造物主，最主要的原因只是想问这一个问题而已。

——亏我还以为它真有多喜欢我呢，表现地那么积极，结果居然是我想太多？也对，我与精灵们又没什么往来，世上哪有无来由的那么深刻的感情？好在想太多的也不止我一个，也不算太丢脸。

——路西菲尔呀，你们防火防盗防精灵的，怕是没想到这个结局吧？

路西菲尔注意到祂看来的视线，不明所以地回望过来：“神？”

“没什么。”神灵摇头，继而去看还在思考的剩下几个：“你们有什么想问吗？”

这场酒宴到这时，已经从所谓的‘表演’变成了疑难解答现场，神灵倒是不介意这个变化，毕竟对祂来说什么问题都很容易回答，至多需要思考一下怎么回答而已，而精灵王的这个问题过去之后，余下几个提出的问题也都很简单。

在解决了拉斐尔对于繁忙公务的烦恼、乌利尔对于为何生灵总喜欢犯戒的苦恼、米迦勒关于世界边际的好奇以及米迦勒和沙利叶知识终极的追求后，神灵看向剩下的最后一个。

“路西菲尔。”祂奇怪道：“你还未想好吗？”

路西菲尔也很苦恼：“吾神，我如今的生活很开心，并没有难解的疑问或者烦恼，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想问的。”

神灵不由稍稍睁大眼睛，然后开心地笑出来。

“这很好啊路西菲尔。”祂说：“这说明你欲望极少，又无杂念，才会不生烦恼，这是好事。”

“是么？”路西菲尔对祂笑起来：“神说好便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

它没有问题便不问，理应如此，但神灵反而有点遗憾起来：旁的生灵每个都向祂提问了，怎么最喜爱的这个却没有问题呢？

差别待遇是不好的。

但是强行让路西菲尔想出个问题来问似乎也没意思，神灵想了又想，最后忽然有个想法。

“这样吧，路西菲尔。”祂笑眯眯道：“你既然没有问题想问，那我就送你一个祝福。”

“你说你如今的生活很开心，以至于没有烦恼欲望，这实在是很难得的事，我想要祝福你能够长久如今日一般无忧无欲，但没有波折的生活又难免无趣，所以路西菲尔，我祝福你在往后所有岁月中，都不会遗忘从前快乐时的时光。”

“你会长记着所有好的事情，往后的每一次回忆对于你来说，永远开心大于难过，快乐深过苦楚。”

“你觉得如何？路西。”

路西菲尔怔怔回望着祂，然后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我觉得这样很好，吾神。”

我体会到且感激您的心意，并会如您所愿，永远牢记着今日的喜悦与快乐，以及带来这些的您。

这场酒宴至此便完美结束了，大家纷纷散场各回各家，神灵随手送了不会飞的精灵王一程，回头看到路西菲尔还坐在位上不动，不由问道：“路西，你不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