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风番外2(1/2)

不必身在殿上,裴少淮也能猜到廷议的结果。

事情从不会一蹴而就。

一旁的妻子又叹起了小风的婚嫁大事,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既知晓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心中装着什么所求,又担忧她在冲动的年岁里耽误了自己,贻误终生。

世人留给女子选择的空间本就不大,就像是漫长的官道上寥寥可数的几处驿站,聊可短暂休憩,急送的信件催人快马加鞭,路过了、错过了便再回不了头。

想要什么、权衡利弊是会随着年岁而变化的。

看到女儿踏上一条鲜有人走、充满未知的路,当娘亲的岂能不忧心?

“前路不知是好是坏……”杨时月喃喃道。

裴少淮明白妻子所忧,对于孩子的婚事主见,他看得更开一些。

“若是别家的姑娘,正在做小风所做之事、行女子未敢之路,夫人会是如何的态度?”裴少淮以设问来宽慰妻子。

杨时月侍弄花草的动作顿住了,略一怔。夫君的话好似将官道、驿站撕成了碎片,转而换成星垂平野的广阔天地。

若是别人家的姑娘,自然是要夸一句志向远大,甚至投以钦佩。

她当即明白夫君话中深意,舒了口气,笑道:“你们父女俩人在前头走得太快,要准允我有跟不上的时候。”

“我也有过担忧。”裴少淮实诚道,“为人父母者,难免对子女多一份偏爱、私心,有时候这份偏爱何尝不是一种束缚和偏执呢?”

又道:“所以由她选罢。”

……

晚风吹落晚霞,在余晖将尽的时候,小风终于回来了。

是她三姑陪着一块回来的。

小风从宫中出来,先去了南平伯爵府,去找了三姑。

送回了三姑,父女二人站在屋檐下闲叙,青蓝的夜色中,从侧边看去,父女的影子好似叠在一起。

三十岁的裴云辞脸上少了青涩,多了几分沉毅。

“你向朝廷请愿准许女子参加进士科?”

裴云辞点点头。

“被驳了罢?”

“被驳了……”裴云辞有些沮丧,她问,“所以父亲一开就知道女儿会提什么谏言,也猜到了会是什么结果?”

又道:“如果是父亲在的话,应该会比女儿做得好罢。”

她觉得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

“为父不会比你做得好,能做的也远不如你。”裴少淮说道,“即便我知晓天下女子想要的是什么,我心里亦难做到十分急切、热忱,时时处处把它当作头等大事,更莫提立下人生信条了,我的心思在别处。”

“而小风你不一样。”裴少淮夸赞女儿道,“为父只是教给了你学问,但你悟出了自己的志向,并为此执着,小风你才是理解女子真正想要什么的人……”

如果是裴少淮参加今天的廷议,他的理性会盖过感性,他会审时度势。

裴少淮继续道:“就像你的三姑,她深知是什么将妇人困囿于宅院里,知晓如何做才能让妇人们有底气迈出家门。又如你的四姑,她做的也远不止开方子、抓药材,她知晓妇人们的心病在哪里……这些都是我不可能做到的。”

天青色渐渐暗成深蓝,云霞被星辰替代,檐上的灯笼开始焕发光亮。

朝开晨露上,暮憩星河间,短暂一日花颜的牵牛花缠在竹篱上,已沉沉睡去,几只流萤自丛中钻出,在院中飞舞窥人窗户。

世人俗称牵牛花为“勤娘子”,因其柔枝袅袅,绕篱附竹,也因其朝开暮谢,起得比谁都早。

被世人定义的何止一株牵牛花?

夏日晚风吹拂裴云辞的青丝,也吹动牵牛花的绿叶,她仍沉浸在失利中,执拗放不下:“从敢为书院走出去的学生越来越多,却始终等不到一个机会,只能看着自己的才华一点点消磨在琐碎事中。”

她们想要成为翠篁青士,世道却希望她们安于当勤娘子。

“今日的廷议不是最后的机会,更不是最好的机会。”裴少淮宽慰女儿道,“于世人而言,世上从来就没有不经一番苦难奋斗而得来的功成名就,于你们而言,也绝不会有轻而易举得来的权利,被历史长流淹埋的沙洲不会一朝一夕重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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