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枠六)(1/3)

蓝景仪喃喃道:“温先生果然是在这时候……”

他眼眶几乎赤红了,抽了一下鼻子,哭道:“温先生明明不是恶人!为什么要经受这些?为什么好人没好报?!”

这个问题可太难回答了。

静默片刻,魏无羡叹了口气,道:“做个好人,未必便有好报。而真的要做好人,求的,也并非是……能得到什么善报。”

当真能种善因得善果的,都是万幸。

江澄忽然道:“明知不可而为之?”

魏无羡不语。

聂怀桑道:“不是每个好人做好事,都是明知不可仍要为之。但大约也至少是,不论所得,但求应该吧?”

他虽然大概是永远做不得这样的人了,却仍发自内心地钦佩。

若没有这样的人在,这个人间,可就真的太糟糕了。

——那名督头连忙道:“您可不能这么说话,咱们这儿虽然都是温家修士,但可没人敢闹出人命来……”

魏无羡道:“其实我在想,这种一听就没有人会信的话,为何还要说呢?”

没人敢闹出人命,温宁为何不在?

为何还要“每天都有新送来的”?

聂怀桑道:“魏兄你怎知就不会真的有些傻子信了?再不济,说出来骗一骗自己也是好的,自欺欺人、到史书工笔,不也就有后世之人去信了?”

魏无羡道:“也是,还是我太想当然——毕竟同样有人,看不到尸山血海,就不会相信世间真有如此惨像。”

亦有人,不到大祸临头,就不信厄运会降到自己头上。

“魏无羡”没耐心听这群督工瞎说,举起陈情,一声笛音穿破夜雨,唤起了十余具尸身。

温情的身子晃了晃。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尚且睁着眼睛的温宁……他脸色惨白如蜡,瞳孔涣散,嘴角的血迹已凝成了暗褐色,尽管胸口完全没有起伏,却明显能看出肋骨已被打塌了半边。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形状,都不会觉得这个人还是活的,但温情仍不死心,颤抖着去抓他的脉搏。

温宁再次慌忙道:“姐姐!”

温情听到弟弟的声音,忽然就有了反应。她发狂一般,一把将温宁搂进怀里、拼命地抱紧,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她死死地抱了好一会儿,抱得温宁浑身僵直,感受到那份不退的温热,终于压抑不住地狠狠抽泣一声,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那张甜美的脸哭得几乎已经扭曲了,嗓音也微微喑哑:“阿宁、阿宁……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了,绝对不会了,我绝不会离开你去别的地方,谁逼也不行!”

温宁的手僵硬地抬在半空,慢慢地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落在姐姐的背上。

——温情边哭边摸温宁的肋骨,似乎想把它们接起来,痴心妄想着能不能抓住一线生机。那张原本甜美的脸哭得面目扭曲,变得很丑,很难看。但是,当一个人真正伤心到及处的时候,是绝对没办法哭得好看的。

蓝景仪也哭了起来,哭得非常难看,大概比当时的温情还要难看。他一边哭,一边还喃喃念着“温先生”。

蓝思追在他身边呆呆地坐着,脸色苍白,眼泪留了满脸满襟,眼眶被泪水津过一遍又一遍,又红又肿。

金凌沸血上头,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紧紧地攥着拳头,牙齿咬得极为用力,带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温情受的刺激太大,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魏无羡站在她身后,一语不发地接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口。闭上眼,片刻之后才睁开,道:“这个人是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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