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难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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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夕阳从厨房窗口照进来,温怡的西芹炒鱼片刚刚做到一半,门铃就叮咚叮咚响起来。

她以为是丈夫下班回来了,急忙把煤气关到最小,一边在围裙上揩着手一边跑去开门,嘴里还在嘟囔着:“真是的,按什么门铃,自己又不是没带钥匙。”

温怡今年30岁,是青阳一中的一名数学老师,五年前与大她三岁的丈夫沈天帆结婚。

沈天帆原本是青阳人民医院的一名主任医师,三年前辞职下海开了一家“恒安大药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现在在青阳已开了三家分店。尽管温怡患有慢性盆腔炎,一直未有生育,但在朋友同事和邻居眼中,他们仍是一对模范夫妻。每天下午,只要没课,温怡都会早早地赶回家做好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等候丈夫回家吃饭。身为身价上千万的大老板却坚持天天准时回家吃晚饭的已婚男人,在青阳城里,只怕也只有沈天帆这一个了。

但是这一回温怡却判断错了,防盗门一开,一条人影就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扑进她怀中,叫了声“姐”就伤心地哭起来。

温怡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原来是她妹妹温晴。

温晴比姐姐小四岁,今年26岁。高中毕业那年,温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但此时父母亲双双下岗的家庭已供了一个温怡在武汉读师范大学,哪里还供得起第二个大学生?要强的温晴只好含泪撕毁了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孤身一人跑到深圳去打工。他乡漂泊,摸爬滚打,吃了不少苦头,最后终于在一家港资公司站稳脚跟,成了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一年多前,因父母遭遇车祸双双身亡,她才从深圳回到青阳。在一位高中同学的帮助下,她进入了青阳最大的外资企业——龙狮(国际)服饰公司上班,职务是设计部主任。

温怡搂着妹妹抬头一看,只见门口放着她的手提电脑,还有一大包行李,不由疑窦丛生,急忙把她让进屋里,问:“小晴,发生什么事了?”

“姐,我、我……”一句话没说完,温晴又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温怡越发着急,提高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温晴还是没有说话,边哭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温怡接过一看,那是一张孕检化验单。一看结果,不由吓了一跳:“小晴,你、你怀孕了?”

温晴不敢抬头看姐姐,哽咽着“嗯”了一声。

温怡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她一眼,问道:“是易小木的孩子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易小木就是温晴那个帮助她进入现在这家公司工作的高中同学。他也在龙狮公司上班,已经做到了部门经理。

听说易小木高中时代就已经暗恋上了温晴这朵校花,一年前遇见从深圳回来的温晴,至今尚是孤身一人的他不由欣喜若狂,不但花大力气帮助她进入他们公司工作,而且还开始公开追求起她来。温晴禁不住他玫瑰炮弹的攻势,只得答应做了他的女朋友。

温怡看看妹妹的肚子,化验单上说她怀孕还不足12周,所以小腹尚未隆起,正想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跟易小木结婚,谁知温晴却含泪摇摇头说:“姐,这孩子……不是小木的。他追求我只是他一厢情愿,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温怡吃了一惊,问:“不是他的,那到底是谁的?”

“是……不,我不能说他的名字。”温晴脸色通红,欲言又止。

温怡看着她扭捏的神情,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问:“对方是个有妇之夫是不是?”

温晴点点头说:“是的,我们已经在老屋同居好久了。”

她从深圳回来后一直住在父母留下的那栋旧房子里,想不到……

“他现在不想要你了,是不是?快告诉姐,那家伙到底是谁,姐帮你找他去。”

看着妹妹满脸泪痕,温怡既恨其不懂自爱,自作自受,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义愤填膺地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温晴抽开手又坐在沙发上说:“姐,你别这样,他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其实他早就想跟他老婆离婚,可一直没有机会。他已经答应我,要我给他三个月时间,他一定把家里那个黄脸婆搞掂,然后再娶我。他怕向老婆摊牌后他老婆会去老屋找我闹,所以叫我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他一离婚马上就来找我。”

温怡看着门口那一大包行李,这才明白妹妹的真正目的,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所以你就跑到这儿投奔你姐姐来了?”

“我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姐……”温晴两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温怡不禁心里一酸,是的,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她最亲的人也只有这一个妹妹了。妹妹小的时候自己没能照顾到她,小小年纪就出外打工,风雨漂泊,吃尽苦头,现在回到自己身边,她这个当姐姐的照顾她保护她也是应该的。

她又怜又气地说:“好吧,你把东西拿进来,就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但愿你没看走眼,那个男人能遵守自己的承诺。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他要敢出尔反尔,你姐姐姐夫一定帮你出头。”

温晴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把行李拿进屋,低着头一声不响钻进厨房,帮姐姐炒起菜来。不大一会儿,一桌饭菜就做好了。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踢踢沓沓的脚步起,温怡知道这次真的是丈夫回来了,忙去给他开门。

沈天帆一边换拖鞋一边抱住妻子,笑嘻嘻地说:“老婆,一天没见了,来,亲一个。”

刚要伸嘴,看见温晴端着一盘清蒸螃蟹从厨房走出来,不由得一怔,一脸尴尬地干笑着说:“小晴,你、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姐家,我不能来呀?你放心,我啥也没看见,你接着来。”

温晴红着眼圈一笑,转身走进厨房。

温怡用手指点一下丈夫的额头,笑着责备:“你呀,跟人家亲热也不看看旁边有没有人。”

沈天帆看看妻子,又看看姨妹的背影,张张嘴,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

晚饭后,温怡将妹妹安排在二楼楼梯口旁边的客房居住。

沈家这套房子的具体地址是青阳城郊结合部花苑小区b栋七楼。

这是沈天帆夫妇结婚时买的一套二手房,说是二手房,其实跟新房差不了多少。前任住户是市里一位副市长,买下这套房后不到半年就因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被“双规”了,那时沈天帆和温怡都还是工薪阶层,手头并不十分宽裕,就以二手房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子。花苑小区的房子都是以洋房别墅形式建造的,每套房子内部又分两层,为跃层式结构。

温怡夫妇的卧室也在二楼,与客房斜对门,中间隔着一个不大的客厅。

晚上睡觉时,卧室里只剩下了沈天帆和妻子,他这才用嘴呶了呶外面亮着灯的客房,问:“到底怎么回事?”

温怡叹口气,把妹妹前来“避难”的事说了,沈天帆听后,把脸一沉,说了两个字:“胡闹。”

2

尽管夫妻俩感情不错,但不能为丈夫生一个活泼可爱传宗接代的孩子,仍是温怡心头难以抹平的伤痛。

所以当她听说玄妙庵最近来了一位游方的出家人,对治疗男女不孕不育颇见奇效时,便立即赶了过去。

到了玄妙庵她才发现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上的荒凉古庵堂,庵堂里既不见一个进香的游客,也不见一个守庵的尼姑,堂内观音菩萨浑身尘埃,八大金刚鬼脸魔牙,满庭荒蒿,阴风阵阵,荒芜冷清得令人害怕。

温怡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战,暗自后悔不该贸然前来,正要退出,忽然左侧一扇写着繁体“诊室”二字的小门幽幽打开,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向她招了招。

原来庵堂里有人,温怡不禁松口气,慢慢走了进去。

诊室里没有窗户,光线很暗,温怡睁大眼睛仔细辨认,这才发现原来在这里坐诊的竟是一个和尚。

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正犹豫着要不要原路退回,那扇小木门竟无风自动,“砰”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诊室里顿时一片黑暗,温怡越发觉得不妙,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忽然“哧”的一声,那和尚划燃一根火柴,点亮了一支蜡烛。

和尚指着一把竹椅,示意她坐下。

温怡伸出右手,和尚用两根手指头搭在她手腕上,为她诊脉。

温怡感觉他的手指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两根冰棱,奇寒透骨。

“你结婚多久了?”和尚一开口,就把温怡吓了一跳。

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运足力气吹一支破竹笛一样。

她小心地回答说:“五年了。”

和尚又问:“你们夫妻性生活和谐吗?你丈夫能满足你吗?你有没有想过跟别的男人做爱会是什么滋味?”

哪有大夫这样向病人问话的,温怡不禁脸色一变,知道这和尚绝非善类,自己来错了地方,立即起身去拉门闩。

那和尚忽然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抱住她,讪笑道:“别走啊,你的病还没治好呢。知道吗,现在有很多女人不能生孩子都是因为丈夫的原因,所以只要她们跟我睡上一觉,我敢保证她们回去之后立即就会怀上孩子。来吧,到床上去,让我来‘治疗’你的不孕症吧。”

温怡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可哪里是和尚的对手。

和尚一边淫笑着一边抱着她向旁边靠墙放着的一块木板床上拖去。

刚刚进来时温怡就看见了那张奇怪的木床,以为那可能是大夫设置的病床,却做梦也想不到原来竟是这和尚设下的陷阱。

温怡张大嘴巴大喊丈夫的名字,大叫“天帆救我天帆救我”,可是好像着了魔魇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挣扎中,温怡的脚后跟忽然碰到了和尚的脚。

她从电视里看到和尚一般都是穿灰布鞋的,心中一动,高抬右腿,狠狠朝和尚脚上踏去,尖尖的高跟鞋跟像针一样扎在和尚的脚背上。

和尚惨叫一声,丢开了她。

温怡急忙跑到门边,拉开门闩。

木门开处,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出现在门外的并不是原来的景象,而是一个阴森森的悬崖,悬崖下面黑乎乎的一片,只能感觉有彻骨的冷风从崖底刮上来,却看不清下面到底有多深。

温怡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硬生生把一只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正要转身另觅活路,忽然那和尚追了上来,双手用力在她背上一推。

温怡“啊”的一声惊叫,向前一个跟头,不由自主朝悬崖底下摔去。

就在她跌下去的那一刹,天空中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她猛地回头,终于真真切切看清了那和尚的脸。

那是一张铅灰色的阴冷可怖的脸——她终于看清楚了,那竟是丈夫沈天帆的脸。

“呜呜呜……呜呜呜……”悬崖像怪兽一样张着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大口,将她一口一口吞噬,她害怕到了极点,禁不住绝望而伤心地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

温怡忽然觉得浑身冰凉,用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浸湿全身。

她一惊之下,猛地一弹,顿时清醒过来,不禁舒了口气,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远处的灯光影影绰绰地照进来,卧室里光线昏暗,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丈夫也在身边呼呼熟睡。

她这才确信刚才的确只是一场梦魇。但是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真的似乎听到了一阵呜呜地低泣声。

呜呜呜……呜呜呜……

仔细一听,没错,确实有人在哭,哭声就如她在梦中听到的自己的哭声一样,悲悲切切,幽幽凄凄,随风飘荡,若有若无,于这静谧的深夜里听来,有如鬼魅幽灵,令人毛骨悚然。

她身上的冷汗不禁又冒了出来,伸手在被子里轻轻推了一下丈夫,在他耳边颤声道:“天帆你听,好像有人在哭。”

“怎么啦?”沈天帆迷迷糊糊翻了一下身,眼睛半睁,皱眉听了一下,嘟嘟囔囔地说,“哪有什么哭声,是你的幻觉吧?三更半夜也不让人家睡个好觉,真是的。”

他翻转背去,又睡着了。

温怡的一颗心仍在怦怦乱跳着,侧耳细听,哭声飘飘忽忽,似远似近,似无似有,凝神去听时,四周却又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觉?她不禁有些茫然。

3

温怡被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噩梦和这一阵幽冥鬼哭般的呜咽搅得心神不宁,一夜未睡,直到凌晨时分,窗外现出了鱼肚白,她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忽然间,她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低头一看,玄妙庵里那个和尚不知何时竟然扑到了她身上,正在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啊,不要。”

温怡一惊之下,双手用力一推,只听骨碌一声,一个人从她身上滚了下去。

“你干什么?”这是沈天帆愠怒的声音。

温怡闻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又做梦了,赤身裸体趴在她身上的不是和尚,而是自己的丈夫。

沈天帆坐在床上委屈地说:“你干什么,人家想跟你亲热一下,干吗那么大反应?”

温怡这才彻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看着丈夫歉然一笑说:“谁叫你不声不响就跑到人家身上来了,刚才我做梦梦见有条色狼扑上来咬我,所以就……原来是你这条‘色狼’呀。”

“你敢骂我是色狼,那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色狼的厉害。”

沈天帆嘻嘻一笑,又朝妻子扑过来。

夫妻二人最近已有好长时间没有亲热过了,温怡心中有愧,主动解开身上的睡衣,迎合着丈夫。

沈天帆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嘴唇从妻子的下巴开始,沿着她的脖颈胸口小腹一路亲吻下来。

温怡“嘤咛”一声,浑身发颤,久违的激情被唤起。

夫妻二人激情四溢,紧紧搂抱在一起,刚要有实质性的行动,忽然间温怡听见卧室的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她扭头看去,只见门缝外边挂着一条长长的白裙子,裙子上血迹斑斑,十分可怖。

她大吃一惊,定神看去,才发现那不是一条裙子,而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因为她身形奇高奇瘦,白裙罩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乍一看倒像是一条空裙子横空晾挂在那里。

往上看,只见那白裙女子长发垂胸,把自己的相貌遮掩得严严实实。

一阵阴风吹来,撩起一缕头发,温怡终于看见了她的脸——她居然没有脸,长发掩盖之下,只有一团血糊糊的似肉非肉的东西……

“啊,有鬼!”温怡一声惊叫,把正埋头“工作”的丈夫吓了一跳。

她脸色苍白,手指门外,颤声道:“那、那里有……有鬼。”

沈天帆抬头一看,只见房门虚掩,门口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他不禁有些恼火,说:“你不想要就直说嘛,这样一惊一乍的,搞得我都快阳痿了。”

温怡心有余悸,说:“不是,我刚刚真的看见门口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天帆泄气地从她身上滚下来说:“我怎么没看见。”

温怡见丈夫不相信自己,急得几乎要哭起来,说:“你不相信门外有鬼,但卧室的门我们睡觉时明明是关紧了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开呢?”

沈天帆看看房门说:“一定是你昨晚上厕所回房忘了关门。”

温怡说:“我昨晚根本没上过厕所。”

沈天帆说:“还说没有,我明明看见你下床上了一趟厕所,你不会连这也不记得了吧?”“我昨晚真的上过厕所?”

温怡一下子怔住了,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呀。

沈天帆叹了口气,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温怡不甘心地问:“老公,刚才你真的什么也没看见?门外明明站着一个人呀。”

沈天帆说:“你看花眼了吧,也许是你妹妹。”

温怡坚持说:“不,不可能是小晴,那是一个白衣女子,至少有两米高,头都快顶到门框上了,小晴才一米六五,不可能有这么高。我看一定是……”

“是什么?是鬼?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吧。”

“不是的,我真的看见了。”

沈天帆气乎乎地跳下床,披上睡衣把卧室的门敞开:“你来看看,你的白衣女鬼在哪里?在哪里?真是莫名其妙。”

他回到床上,瞪了她一眼,早已没了先前的兴趣,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假装睡着了。

温怡心中疑团难解,朝卧室门外探看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下了床,小心地走出卧室。

外面是一间不大的客厅,里面摆放着一些沙发和桌子,墙上挂着几帧人体画。楼道边客房里的门还关着,温晴还在睡觉。

一切正常,并无异征。

难道我刚才真的看花了眼?

温怡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禁不住怀疑起自己来。

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才早上六点。她犹豫一下,缓缓走下楼梯,来到厨房,照例抓起一把西米放进电饭煲。

每天早上一碗西米粥、一杯热牛奶外加两个鸡蛋或两片面包,就是她和丈夫的早餐。

插上电饭煲的电源,她打了个呵欠,感觉睡意尚浓,只好又迷迷糊糊地回到楼上卧室,钻进被窝,准备睡个回笼觉。

一夜没睡安稳,她这一眯眼,竟睡得死死的。直到丈夫推她,她才醒过来。

沈天帆抽抽鼻子说:“你刚才是不是下去煮早餐了?我都闻见糊味了。”

温怡一看表,这一觉竟睡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是七点多了。

“哎呀,我今天早上还有课呢,糟了,要迟到了。”她急忙穿衣下楼,去准备早餐。

沈天帆被她这一闹,也没了睡意,慢慢腾腾地下床,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衣服。

刚穿好最后一件衣服,就听见楼下厨房里温怡一声惊叫,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妻子花容尽失,噔噔噔跑上楼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鼠,死、死老鼠。”

沈天帆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温怡刚才下楼一揭开锅盖,发现锅子里并没有西米粥,只有两只已经腐烂发臭的死老鼠。

“竟然有这样的事?”

沈天帆皱皱眉头,也觉得不可思议,急忙下楼,冲进厨房。

电饭煲正在灶台上冒着乎乎热气,他揭开锅盖一看,哪里有什么死老鼠,明明是一锅香喷喷的西米粥嘛。

4

吃早餐的时候,温晴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夫,脸上现出怪怪的神色,忍不住问:“姐,天亮的时候,你们一惊一乍地在闹些啥,搞得人家早上都没睡好。”

温怡抬头看看丈夫,犹豫一下,还是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她,并且问她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

温晴不由得睁大眼睛说:“是真的吗?姐,你可别吓我。我昨晚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沈天帆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说:“就是嘛,你看小晴也这么说,我就说是你的幻觉嘛。温怡,我看你最近老是神神道道惊惊乍乍的,你没事吧?”

温晴喝了口西米粥,满有把握地说:“姐,你这是典型的因工作压力过重而引起的精神障碍症,要不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看心理医生?”

温怡差点被一个鸡蛋黄噎住。

温晴说:“姐,你别不爱听。我看过报纸,在西方80%至90%的自杀是精神类疾病引起的,在我们中国也有60%以上的自杀者系精神病患者。像你现在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

沈天帆担心地看了妻子一眼,点头说:“小晴说得对,你今天向学校请个假,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吃过早餐,沈天帆从楼下车房开出他那辆别克轿车,温怡很不情愿地上了车。

别克轿车缓缓驶出花苑小区,由江堤路拐上白云大道,在城区绕了一个大圈子,走了四十来分钟,来到了位于青阳城西郊的笔架山下。

沈天帆没有停车,一踩油门,别克轿车沿着一条窄窄的盘山公路不紧不慢地向山上驶去。

温怡隔着车窗玻璃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只见山坡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影,松树野蒿密密丛丛,荆棘杂草丛中不时能看见一个一个突起的小土包,给人一种阴森突兀的感觉。

她忍不住问:“那些小土包是什么?”

沈天帆一边凝神开车一边说:“是坟墓,这里是一个乱葬岗。”

温怡“哦”了一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扭头再看时,忽然觉得这山上的风景似乎有几分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她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呀。

小车在盘山公路上又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上到了半山腰。

沈天帆说:“到了。”找个地方把车停好,温怡下车一看,只见耸立在眼前的是一栋十分奇怪的建筑,红墙绿瓦,翘角飞檐,古香古色,四周砌着高高的围墙,看上去像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庙宇,但大门却是两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边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员,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温怡皱眉问:“这是什么地方?”

沈天帆指着铁门旁边一块竖起的牌子说:“自己看吧。”

温怡走近一看,那块招牌上居然写着“青阳市精神病治疗康复中心”。

“这不是疯人院吗?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温怡倒退一步,愠怒地问。

沈天帆笑笑说:“别紧张,咱们青阳市还没有真正的专业心理医生,要看这方面的医生,只能委屈你这位沈太太上这儿来了。这里原来是一座古庙,因四周环境不错,几年前改扩建成了精神病治疗康复中心。这里的院长姓程,跟我很熟,程院长也是我市精神病治疗方面的专家。待会儿见了面你要听他的话,他会认真给你检查和治疗的。”

温怡轻轻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心里却在想,看来我没看走眼,原来这里还真是一座古庙。

抬头细看,只觉这古庙里里外外都透出一股古怪阴森之气。看着看着,她心里陡然一惊:难怪这一路走来总有似曾相识之感,这可不就是我昨晚在梦中见过的玄妙庵吗?

她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之兆,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微微颤抖起来,几乎就要转身而逃,但沈天帆却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把她拖了进去。

铁门里边,是一个四面封闭的四方大院,院子里几十个披头散发表情古怪的精神病人正四处奔走。

看到温怡走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流着口水的男人忽然拍着巴掌大叫道:“欢迎,欢迎。”

其他人见罢,纷纷围拢过来,一边傻笑兮兮地瞅着温怡,一边鼓掌欢迎,看来他们是把温怡当成新来的同类了。

温怡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瑟瑟缩缩地躲在丈夫身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好不容易才从欢呼的人群中穿过,来到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光线很暗,等温怡的眼睛适应过来后一看,屋子里站着四五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个个手持打气筒一般大的注射器,直直地瞅着她,那神情就好像屠夫在看着自己手中待宰的羔羊一样。

温怡感觉这里面的医生比外面那些口流涎水行为怪异的精神错乱者还可怕,一颗心顿时被一种莫名的恐怖紧紧摄住。

她忽然冲动地跳着叫了起来:“啊,他们不是医生,他们才是疯子……天帆,你快带我回去。这些人是疯子,他们要害我,他们要害我……”

从后面一把搂住丈夫的腰,把头埋在他背后的衣服里,恨不得能把自己藏进丈夫的衣服里面去。

沈天帆扭转身,拍拍她的头温言安慰道:“别怕,他们都是医生,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不会害你的。程院长,你看这……”

沈天帆向五个白大褂中的一个秃顶老头抱歉地笑了笑。

那人正是这所精神病院的院长。

温怡惊恐地探头一看,忽然发现那个程院长头上光溜溜的,不正是她梦中那个色迷迷的老和尚吗?

这一下,她更是吓得心胆俱裂,毛骨悚然,情绪完全失控,一边指着程院长一边大喊大叫道:“不,他们是一群色魔,他、他们想要害我,想要强奸我。”

沈天帆安慰不了她,只好扭头对那老头说:“程院长,我妻子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精神有点失常,麻烦你们给她检查一下。”

程院长上前两步,上下打量温怡一眼,自信地点点头说:“不用检查了,看她这样子,就知道病得不轻。精神病人我们见得多了,也有对我们医生很抗拒的,骂我们是什么的都有,可还没人骂过咱们是强奸犯。”

其他医生都咧嘴笑起来。

程院长把手一挥说:“小胡小徐,你们两个把她带进去,先给她打一针氯丙嗪,让她安静下来,再给她作个全面检查吧。”

两名大个子男医生答应一声,向温怡走过来。

温怡猛一抬头,看见这两名白大褂正朝她一脸坏笑地挤眉弄眼,神情像极了玄妙庵里那老和尚的表情,她立即觉得不妙起来,脸色大变,往后跳开几步,就要夺门而逃。

沈天帆眼明手快,一把拖住她。两名白大褂大步赶上,一左一右夹住她。

“快放开我,你们这群色魔,快放开我……”

极度惊恐之下,温怡已经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一边尖声大叫一边拼命挣扎。

可娇小体弱的她哪里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对方把她架起来,双脚离地,直往里边一间暗洞似的小房间里拖去。

温怡直觉得噩梦成真,灵魂早已吓出了窍,浑身上下如同筛糠一般,泪眼汪汪,回过头来无助地望着丈夫,号叫变成了哀求:“天帆,救我,天帆,救我……天帆,你告诉他们我不是精神病,我不是,求求你快告诉他们……”

沈天帆俯身伏在那程院长的办公桌前,两人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根本没有听到她绝望的哀求声。

温怡被两名白大褂合力架进了一间小房子,一名白大褂把她按倒在一张脏兮兮的病床上,另一个伸手就去扒她的裤子。

温怡吓得魂飞魄散,大呼:“救命!”情急中飞起一脚,踢中了一名白大褂的裆部。

那白大褂痛了个半死,冲上来照着她的脸啪啪就是两个耳光,直掴得她晕头转向,涕泗横流,连声音也窒息了。

白大褂把她的裤子扯到一半,一手揉着裆部一手拿着一个大针筒,狠狠扎在她屁股上。

温怡只觉一阵刺痛,很快便软绵绵地趴在床上,昏睡过去。

沈天帆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两个白大褂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迎上去问:“怎么样?”

年轻一点的那个回答说:“打了针,睡着了。经我们检查诊断,应该是紧张型精神分裂症。她刚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病得不清,只怕得在这儿观察治疗几天。你赶紧去收费处办理入院手续吧。”

5

温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头痛得像要裂开一般,她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天地间一片黑暗,只有许多星星挂在天空向她眨巴着眼睛。

她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酸痛乏力,连一动也不想动。

她就那样像个死人一般地躺着,眼大眼睛,数着天上的星星,觉得这些星星离她是那么的近,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星星。

周围没有一点声息,显得死一般的静谧。

忽然,她感觉到有些奇怪,这些星星的颜色怎么与她平时看到的星星不同,一闪一闪地全都泛着蓝幽幽的光泽。

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她蓦地发现,那不是星星,而是眼睛,是人的眼睛。

“啊——”一声惊叫,她像弹簧一样一坐而起。

床边围着不少的人,正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就像小的时候一大群小朋友围在一起争相抢看一只死在地上的麻雀一样。

见她醒来,众人似乎吓了一跳,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自己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温怡看见屋子里放着许多铁架床,沿着墙根一溜排开,一眼看不到尽头。手扶疼痛欲裂的头用力一想,这才记起来,自己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在“疯人院”。那些人都是疯子。

一想到自己竟然跟这么多疯子住在一起,她就不由毛骨悚然,大叫:“天帆,天帆。”

旁边床上一个五十来岁的女疯子笑嘻嘻地说:“你的天帆早就回去了,他叫我好好照顾你。乖女儿,别吵了,妈妈拍你睡觉哦。”说完就伸手过来拍她胸口。

温怡吓得心口怦怦直跳,赶紧跳下床往门口冲去,那房门早已被人从外面锁上,哪里打得开?

正自害怕,刚刚那个老女疯子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说:“大门被外面那些穿白大褂的疯子锁上了,打不开的。乖女儿,别害怕,妈知道另外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出去。”

“真的?”温怡不由得又惊又喜,“快带我去。”

疯女人拉住她的手不放:“乖女儿,我不告诉你,你出去以后就不来了。妈在这儿待了几年,你也没来看过妈一次。妈好想你呀。”

温怡见这疯女人说到情真处眼中竟有泪光闪烁,不由得心中一动,说:“妈,不会的,女儿出去之后马上来接你。”

“真的,你不骗妈?”

“妈,我不骗你,哪里能逃出去,你快带我去。”

疯女人拉着她的手,跑到屋子另一头,用手朝墙上一指说:“这就是我们的紧急逃生门。”

温怡抬头一看,差点晕倒,那是一扇用水泥灰歪歪斜斜画在白色墙壁上的“门”。

温怡的心情突然狂躁起来,甩开那女疯子的手,跑到房门边,一边砰砰地踢着铁皮门一边大叫:“我不是疯子,放我出去,我不是疯子,快放我出去。”

踢打叫骂了好一阵,铁皮门才“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温怡撒腿就往外冲,却被一男一女两个值夜班的白大褂给拽住。

“吵什么吵,是不是要给你打一针你就老实了?”

女白大褂眼圈发黑,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骂骂咧咧地拿出一支注射器。

男白大褂提醒说:“小红,白天已经给她注射过100mg了,再打就超量了。”

女的白了他一眼说:“她这么闹,搞得跟地震似的,我们这一个晚上都别想睡了。”

不由分说把温怡摁倒在地,照着她屁股就是一针。

温怡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蓝色的“星星”渐渐隐去。

她躺在地上,就此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沈天帆提了鸡汤到康复中心来看妻子。

本来注射了奋乃静已经安静下来的温怡一见到丈夫,立即跳过来,死死抱住他,恐惧地说:“天帆,我不是疯子,我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吧。天帆,求求你了。”

沈天帆看看周围那些蓬头垢面行为古怪的病人,点了一下头,说:“温怡,我也知道你待在这里很难受,可你也不能因此而讳疾忌医呀。你最近精神那么差,还是在这里治好再说吧。你放心,我已经打电话到你们学校,给你请假了。医生说通过他们的药物治疗,你的精神好多了,只要再观察两三天你就可以出去了,到时我一定开车来接你。”

“不,不,你现在就带我走吧。”温怡面带惊恐,死死抱住他不放,眼睛里满是哀求。“别胡闹了,温怡,我今天还有生意要处理,明天再来看你。”

沈天帆掰开她的手臂,她往下一滑,又紧紧箍住他大腿不放。

沈天帆看看手表,有些着急,朝旁边的白大褂使个眼色。

温怡只觉手臂一麻,不知又被注射了什么东西,抽搐两下,倒在地上不动了。

6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温怡一大早就趴在康复中心的铁栅门上,眼巴巴望着外面。直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才看见沈天帆的别克小车缓缓驶上山来。

经过三天时间的治疗,不知打了多少抗兴奋的针药,再加上精神和肉体的双层折磨,温怡早已憔悴不堪,几近崩溃。看见丈夫终于出现,她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伤心和委屈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生怕丈夫看不见她,忙朝他挥了挥手,大叫道:“天帆,天……”

刚叫了一声,却又嘎然止住,心有余悸地朝后面看看,生怕那些白大褂一听到她叫感就以为她“发疯”,又跑上来给她打针。

回去的路上,沈天帆抚摸着温怡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眼圈红红地说:“温怡,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头,但医生说你的病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有极强的自虐自杀倾向,如果不入院治疗,是十分危险的。我这么做,并非我狠心绝情,而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吗?”

温怡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虚弱地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不争气。我再也不想回到这地方来了。天帆,你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带我来这鬼地方了,否则我宁愿死。”

沈天帆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只要你今后好好的,我怎么会带你来这里呢。”

夫妻俩回到家的时候,温晴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迎接他们。

自从搬到姐姐家来“避难”之后,温晴已经辞去了龙狮(国际)的那份高薪工作,靠蜗居在她那间小小的客房里用她那部手提电脑上网度日,有时也在网上接一些服装设计的活儿,做好后从网上发给厂家,厂家再从网上银行把钱转给她。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平时极少出门。只等她那位恋人功成身退之后,她再出山。

温怡身心俱疲,在家休息了两天,才回到学校上班。

学校里的领导和同事听说她病了,都来慰问她。

温怡不敢说自己患了精神分裂症在疯人院待了三天,只说自己身体不适到医院住了几天。大伙儿也没多问。

因为要迎接省教育厅的验收检查,学校最近工作很忙。

下午放学的时候,突然通知全体教师开会,老校长一讲就是几个小时,散会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温怡赶紧往家里赶。

因为怕她精神不集中,开车易出事,早上上班时沈天帆让她把女装踏板摩托车放在了家里,步行上下班几天,她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权当散步,也好藉此锻炼一下身体。好在学校离家不远,只有两三里路程,步行一趟只需十几二十分钟。

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晚风吹来,已有丝丝凉意。

温怡刚走出学校大门,一阵凉风从脖子后面直灌进来,使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她下意识地缩缩脖子,拉拉衣领,加快了脚步。

青阳一中的老校区本在市中心的闹市区,学校最近才搬到新开发区来。新开发区靠近郊区,地理位置略显偏僻。街上亮着路灯,但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车辆在空旷的大街上呼啸而过。

温怡独自一人走在人行道上,高跟皮鞋轻轻叩着水泥路面,发出单调的声音。

刚走到学校围墙的拐角处,她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只觉有股冷风从后面悄然袭来,直吹得她后脖颈凉嗖嗖的。

她用手一摸,不对呀,自己的衣领扣得好好的,照理说风应该吹不进来呀。

再走不远,那种凉嗖嗖冷冰冰的感觉竟然越来越强烈,到最后竟像有一根冰冷的鱼刺扎进了她后脖颈的某个穴位一样,整个人都感到不舒服不自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心感受一下,忽地惊觉过来:那不是风,而是一双眼睛,一双阴冷锐利的眼睛,一直在后面盯着她。

她猛然回头,身后的人行道上空荡荡的,并不见一个人影。

再向前走过半条街巷,那种被人跟踪偷窥的感觉像冰针一样,刺得她越来越不安。

可回头细看,仍然看不见一个可疑的人影。

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幻觉,难道又是我自己的幻觉?难道我的精神真有问题?

她不敢再独自一人在人行道上走下去,刚好旁边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她急忙招招手,坐进去。

对司机说出“花苑小区b栋”这几个字后,她竟再也坚持不住,全身虚脱一般瘫坐在出租车后排座位上。

回到家里,坐到自家的沙发上,她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丈夫,也不敢告诉他。

她怕他说她的精神又出了问题,怕他再次把她送进疯人院。

7

日子在平静和忙碌中晃晃悠悠地度过,转眼到了中秋节。

沈天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特意请妻子和温晴去美食城吃大餐。

席间,沈天帆变戏法似的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束鲜艳的玫瑰花,递到妻子面前。

温怡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沈天帆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老婆,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温怡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呀。

她手捧鲜花,依偎在丈夫温暖的怀抱中,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的幸福时光。

第二天,干燥的天空难得地下起了丝丝细雨。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沈天帆准时下班回到家,进门一看,屋子里黑乎乎的没有开灯,也没有人。

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丢,走到二楼一看,卧室的门也关着,看来妻子今天又在加班了。

他叹口气,转身下楼时,发现楼梯旁客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没有开灯,但传出轻微的呼吸声。

他心里一动,扶着楼梯栏杆探头向下望了望,确认妻子没有回来之后,便折回身走到客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窗帘放了下来,房间里比外面客厅显得更黑。

他睁大眼睛,隐约看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背向外,侧躺在席梦思床上,柔和均匀的呼吸声显得极有节奏。

他直直地站立在床前,一股幽香钻入鼻孔,他的心跳倏然加快,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他眼睛里射出狼一般贪婪的目光,忽然扯下领带,脱掉身上的衬衣,粗鲁地扑上去。

床上熟睡的女人被他热切的动作惊醒,嘴里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沈天帆急忙把她脸朝下压在床上,用手捂住她的嘴吧,舌尖舔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宝贝儿,别出声,别让你姐姐回来听见了……”

对方本欲挣扎,听到他这句催眠似的轻语,立即伏在床上不动了。

沈天帆轻车熟路地脱掉了她身上的衣裙……

……

验收在即,青阳一中校园里出现了空前紧张的气氛。

温怡连续一个星期都在加班。有人说工作是最好的休息,对于温怡来说,的确如此。人一忙碌起来,思想上的负担反而放了下来。

她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人也渐渐从疯人院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但她那双明秀的眼眸里,却仍有着一丝抹不去的忧伤。

转眼到了周末,沈天帆知道星期五那天市一中已经顺利通过省里的验收,妻子今天终于可以放心地在家休息了。所以星期六他早早地下班,回到家里,与往常一样,妻子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做饭。

他扔下皮包往沙发上一靠,正要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忽然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封信,拿起一看,是一封挂号信,写的是他的家庭地址,收信人是他,而寄信人一栏却空着。

他皱皱眉头冲着厨房里问:“这信什么时候送来的?”温怡在厨房里一边往锅里嗞嗞地倒白菜一边说:“邮递员下午送来的。”

沈天帆犹豫一下,撕开信封封口,一叠照片从里面滑落下,掉在地板上。

他弯腰拾起一看,顿时浓眉紧皱,脸色苍白,半天没出声。

“什么信呀?连名字也不落一个,真是的,有这样给人家写信的吗?”

温怡端着一碟清油白菜从厨房走出来。

沈天帆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之色,急忙收起照片,说:“哦,没什么,是一家药材公司寄来的新产品宣传广告。”

温怡不高兴地说:“真是的,广告怎么寄到家里来了。”

沈天帆没说多话,拿着信匆匆走进书房,“砰”一声锁上房门,把耳朵贴在门背后,听见妻子又进了厨房,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阿彪,你认识龙狮(国际)服饰公司的销售经理易小木吗?认识?那就好了,你帮我找机会教训教训他,就说我沈天帆叫他识相点,别没事找事自找不痛快。”

8

秋风萧索,秋意已浓,温怡已经穿上新买的羊毛衫。

这一天,她在学校里上完最后一节课,正准备下班时,接到了丈夫打来的电话。

沈天帆在电话里说今天晚上他要招待卫生局的几个领导,让她和温晴两个在家先吃饭,就不要等他了,他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家。

温怡挂了电话,心里有些发酸,双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回到家时,她看见茶几上放着几颗药片,还有一张纸条。

拿起一看,纸条是温晴写的:姐,我有事出去一下,不回家吃晚饭了,别忘了吃药哦。

上次从精神病治疗康复中心出来之后,程院长给她开了许多抗精神病药物,据说要持续服用两年,以预防复发。

沈天帆怕妻子忘记吃药,特地叫温晴在家“监督”。

温晴倒是尽职,天天都提醒姐姐按时按量服药。

就连今天有事外出,也不忘留张纸条叮嘱她。

温怡拿起药片,尽管她觉得这些药片对自己并无帮助,反而使她满头秀发日渐脱落,头痛的频率和程度也日渐加深,但一想到如果不按医生的吩咐吃药,万一自己真的再次出现像前次一样的症状,再被送进疯人院去,那就太可怕了。犹豫一下,还是倒了一杯白开水,把一把药片一颗不剩地强咽了下去。

偌大的一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的,她像一只受伤的波斯猫,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不想动手做饭,也没什么胃口。

因为长期服用大量的镇静药物,药物的副作用和不良反应在她身上越来越严重,药片吞下去不久,头便立即疼痛起来,整个人也昏昏沉沉晕晕乎乎的,不大一会就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什么时间,温怡忽然被一阵凉嗖嗖的冷风吹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天早已黑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一片,对面的铝合金玻璃窗打开着,冷风从窗口直灌进来,吹得她瑟瑟发抖。

她翻了一下身,感觉全身每一寸骨头都是酸痛酸痛的。低声呻吟一声,正要起身去关窗户,忽然发现窗外站着一条白色的人影——

不,她住在七楼,准确地说应该是看见窗外飘着一条白色的人影,血迹斑斑的白裙,修长瘦削的身材,垂胸的长发,秋风撩起她的头发,她看清了她的脸,她居然没有脸——这不正是那天她在卧室门缝外边看见的那个女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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