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败「番外1」(1/2)

「在梦中,不能照镜子。不能认识到自己是谁。而每次梦境开始是察觉不到的,只有结束时才会恍然惊醒。」

炼狱杏寿郎恍惚着记起来,他似乎读过记载着这些文字的文献。

「最重要的是,在梦境中,不会感受到疼痛。」

不过现在他知道,这些估计都是骗人的了。

炼狱意识到现在的形势不对。

粉毛的鬼物含着笑意向他看过来。他们靠得实在是太近了,鬼物的手臂直接捅穿了他的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炼狱还没来得及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身体就毫不犹豫地动起来,左手死死掐住鬼的手臂,右手把刀向上挥去卡进他的脖子。

炼狱发觉自己短促地咳嗽了几声,几乎是一边发抖一边呕血,呼吸间都是血沫的味道。他无法控制这具比他看上去要年幼赢弱的身体,但是身体自己有自己的意识,疼痛却是真实的一股一股传递到大脑。躯干被捅穿,右眼完全睁不开,朦胧的血色铺天盖地地倾倒下来。他已经没救了。

被刀压着脖子的鬼物微笑起来:“到这种程度都不肯松手,真是好孩子啊。”

炼狱曾经见过他很多次,在现实里,在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比他要年幼一些的自己身边。那时的鬼物完全不会暴露出任何具有威胁的行为,除了外表,平凡得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

炼狱杏寿郎突兀地理解了这匪夷所思的现状。

“但是你看,我在现在就可以杀死你。”鬼物轻描淡写地搅动了伤口,身体很轻很轻地哀嚎了一声,咬着下嘴唇的牙齿却愈发用力,温热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去,“杀死你后,你身后列车里的人可都会死哦?”

身体猛地一颤,他的右手发狠着用力把刀向上继续挥去,鬼物却依旧像是完全没感觉那样,嘴角的弧度都没丝毫动弹,甚至空出一只手来掐住这具身体的下巴。

“你还太小了。这么小的孩子这么有天分,死在这里真是可惜啊。”他笑盈盈地,用早上遇见时打招呼一般的语气问道,“要不要成为鬼呢?成为鬼的话,我就放过这里其他的人哦。”

要接受吗?要拒绝吗?

他的身体还没回答,炼狱却罕见地跟着茫然起来。

当时他对着鬼化的自己,无疑是愤怒甚至厌恶的,他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变成鬼呢?他怎么敢以这种姿态,还坦然地面对自己呢?他要怎么面对他那边的父亲和弟弟呢?

但是那时,他忽略了一件事。

少年是十五岁的少年,受尽了深入骨髓的折磨,承担者公平与勇气的神明安宁地闭上眼睛,把死亡的镰刀悬在沾满血污,伤痕累累的少年脖颈前。地狱的烈火把理智和冷静都燃烧殆尽,血液逆流着凝固,心脏在疼痛里麻木地就快停止跳动。

鲜血流过他的额前,唇下,胸口,腹部,流过他发麻的指尖,流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流过耳边嘈杂的蜂鸣,单单地指向面前站立的鬼。他的模样和很久之前在列车旁边被围攻的那个鬼物重合,四周没有什么光亮,时针划过每一道去,都是冰冷而薄凉的目光。

罪魁祸首和蔼地等待着回答。

是你的尊严重要,还是全列车上人的生命重要?

血色的沉默维持了一秒,两秒,或者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感觉自己点了点头。

然后时间飞速地流逝起来,就像是什么古旧的片子被按了几倍速的快进键,炼狱作为一个第一人称视角的观众继续看下去,但更多时候,都只是一闪而过的被撕碎的残旧影像。炼狱很多时候都看不清楚,但是他清晰地记得其中一幕。已经鬼化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镜子,不知道是多少次又快又狠厉地用指甲向自己的右眼刺下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猗窝座一边叹气一边握住他的手。

“你又不是没试过,还是会长的啊。”他把手安稳地放回去,“何苦让自己受罪。”

身体冷淡地回答:“我看着恶心。”

他说得不假思索,真心实意。炼狱却不自觉地难过起来。

猗窝座递了一碗血递给他。

身体呕了一声,扭头不去看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死死掐住腹部。炼狱察觉着身体本能地咽了咽口水,他也觉得这具身体要撑不下去了,就算是鬼,这么久不进食也是会虚弱到一碰就死的。但就算身体在不断叫嚣着饥饿,心理却固执地不肯迈过那条线去。

炼狱又想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了。

想象着他眉眼温和地笑着,在黑暗中,在屋顶上,在望向自己时,愣怔又向往地,露出满足的神情。那时,他给人的感觉是鲜活的,而不是现在像是枯死在河流上的浮木一样,随时就要腐烂着沉默在河底的泥泞里。

炼狱有点想见他。

“你到底在犟个什么劲。”猗窝座把他拽过去直接开始灌,“全部给我好好喝完,这是蝴蝶那边研究了好久才做出来能给你喝的鬼血,一碗能顶好多人的知道吗。”

“香奈惠小姐……?”身体停止了反抗,“鬼血?”

“童磨的血,我的血,蝴蝶的血,还有你自己的血调配成的。一共也就这么一碗。”粉毛的鬼物继续灌,“没杀人,继续喝,别吐,也别瞪我。知道我揍童磨那傻逼多累才能弄到这么点血吗。”

身体:“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猗窝座:“我约莫着你对蝴蝶不是这个态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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