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 今日良宴会(2/2)

“这便是三郎日常读书的地方,待会儿你就在这儿唱。”张旻停住脚步,开口道。

二娘一路规规矩矩,不敢东张西望,只垂着头,看着前面张旻的脚跟,就是生怕出了丑被人耻笑。此时听得张旻说话,这才抬头四顾。

这是个极为小巧别致的院落,院子里堆山叠石,花木扶疏,三间小小的精舍,便隐在竹林花海之间。

二娘心下赞叹,却也生出些狐疑。这地方当真不是普通人能住的,那位衙内,到底是什么身份?

“二娘子,请进罢!你就在屋里稍待,我去请三郎过来。”张旻说着几步上前,打开了左边屋子的房门。

二娘有些拘束地迈步进屋,只见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软榻,这时节天气稍热,便铺着薄薄的玉片编成的凉席,边上放着两个绣着白雪红梅的软枕。

下面摆着两张椅子,铺着九成新的软垫和衬背,椅子扶手前柱和椅边柱圆雕莲花,扶手和搭脑上拱,两端上翘并装饰莲花,莲花下垂串珠流苏,看起来庄重华贵。

二娘心里揣测,这地方大抵应当是待客之处了。但陈设虽然贵重,却十分随意,想来接待的,当是主人家较为亲密的客人。想到此,心下不由添了几分怪异。

看过了这屋子里的装饰,二娘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方才换衣裳的时候,她自以为挑了自己最好的一件,然而和这里的陈设比起来,身上这件衣裳,却显得颜色轻浮,式样土气,材料粗糙,黯然失色。

穿着这样的衣裳站在这屋子里,她如何也不能自如起来,只觉得好像自己整个人被束在了一个框里。

二娘忍不住伸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心头沮丧非常。将要见到昨日那位衙内的喜悦,这时候早已不翼而飞。对方身份贵重,自己这样的人物,如何能入了对方的眼?

幸而张旻并没有跟进来,也未曾见到她的局促。

二娘自己站了一会儿,似乎也发觉这样不对,连忙打开随身带着的箱子,将鼗鼓和鼓槌拿了出来。

她在心头默念了一回自己将要唱到的曲子,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罢了,不过是来唱个曲儿罢了,也是自己心里头生出了太多不相干的东西,才会心浮气躁。

二娘将那鼓槌轻轻的敲了一下,听着那悦耳的“咚咚”声,这才展颜一笑。

她放下鼓槌,抬眼往窗外望去,却见窗外两树开得极好的花,绚烂轻柔的粉红点缀在浅浅的绿意之间,美得清浅而温柔,软软的让人心动。

她忍不住的便走到了榻边,一条腿跪上去,伸出手去触碰那粉红色的花朵。

这花生得极好看,远远看去如云似霞,近了才发现,小小的一朵,竟像是一柄带着流苏的团扇。

二娘将花蕊贴在自己的腮边,柔柔的痒痒的,带着一种浅淡香甜的芬芳。

“嘎吱——”一声,是门扉打开了,二娘吓一跳,回过头去,便见赵德昌站在门畔,笑看着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张皇地从榻上爬下来,一丝仪态也无。到了地上,她局促地揉搓着手,面色微红,眼睛也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垂着睫道,“衙内,奴失礼了。”

“不妨。”赵德昌推门进屋,一眼便看到了她,微眯着眼睛,一张小脸在阳光下,似乎也映照出微微的光彩来。听到她说话,方回过神来,“二娘子请随意。”

他说着往这边走,二娘这才反应过来,微微退开,看着他在那榻上坐下,意态闲适。

“二娘子,你也坐。”赵德昌看着二娘手中握着的一小片粉色,转头往窗外看去,这才明白她方才在做什么。因笑道,“你喜欢这个花?这是夜合花,也叫合欢。”

二娘原就绷紧了神经,听到他说起“合欢”二字,心头一跳,只觉得手里握着的花朵直如烙铁一般。

她又将自己的手往衣袖里藏了藏,这才低声道,“衙内,这便开始听曲么?”

赵德昌原是看她喜欢,这才故意引着她说话,谁知适得其反,忙道,“也好,这便开始罢!”

二娘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早就放置好的鼗鼓旁,执起鼓槌,心头默念着词句,轻轻一敲,便开口唱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她的声音清丽婉转,唱起这样微微带着些感伤幽怨的词曲,更是让人百转千回,柔肠萦损。

然而赵德昌只听了这一句,便出声问道,“二娘子,我记得你昨日唱的似乎不是这个?”

二娘的脸又红了。她昨日唱的是《蝶恋花?,讲的是那《会真记》中的故事,词曲香艳,在那市井之中,自然是极受欢迎的。但今日来这样的地方唱曲,自然不能唱那个。

她轻声解释道,“昨日唱的是市井俚曲,怕衙内不喜欢,奴今日便特意选了温庭筠的十二首《菩萨蛮》,文人士子们,是最爱听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