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2)

外面日头越来越足,瓷窑里却依旧昏昏沉沉,只有窑门外洒了些晦暗的光,将人的影子拉长,再拉长,直到和黑暗融到一处去。

阮澜支了根火把卡在墙上,手指轻搭在墙壁上拈了两下。

阮家这个倒焰式瓷窑体量不大,窑门也就半米多点,窑顶呈拱形,粗看之下搭砌的还挺规整,烧些小量的东西足够了。

地面上堆了些封门用的耐火砖,还有些作为燃料的木柴,边上架了两杆长长的、用来拨火的棍子,也不知在这里放置了多久。

阮澜伸手摸了摸那些木柴,还好窑内干燥,并未沾染什么湿气,仍是能用。

其实没人喜欢打扫火道和窑门,但阮澜闲着也是闲着。

虽说她在现代是烧瓷的,可早已现代化生产,从挑选瓷石开始就各类仪器一大堆,满眼的化学符号,无论是泥料还是釉料筛选都要精细许多,不似古代,诸多事情都要靠人的经验,而经验也有拿不准的时候。

但也幸好,从古至今,制瓷这件事儿的手艺是不变的。

她来打扫烧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看看这烧窑里面的结构,研究研究操作方法。

毕竟她爹绝大多数家底儿都赔出去了,如今阮家老宅只有一小块地能种,最多种点自家吃的青菜,其余的地方全都献给了烧瓷这么一大堆家什了。

她方才看了阮钧的身子情况,怕是仍要请大夫来看看。也不知道这刘家村有无郎中,若是没有,却要去大舆镇请来。到时候请郎中的银子、药钱都要出。更不要提这些烧瓷要用的瓷石、药石,哪怕是柴火炭都是要使银子的,阮家老宅剩下的这些并用不了几次。

阮澜挠了挠头,这和自己想要咸鱼躺的日子相差甚远。

没有关系,先赚点银子再咸鱼躺也不妨碍的。

阮澜最擅长的就是开导自己,遇事不慌,人生信奉原则: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她拍了拍瓷窑的墙面,开口说道:“行了,还没那么惨,至少给我配了一套还算不错的设备,这才这个时代也得属于奔驰系列了。”

说完,她又蹲下身子,摸了摸那些耐火砖:“以后还要靠你们多多帮忙了,大家一起努力干活吧!”

“倒焰窑,倒焰窑……”阮澜嘴里嘟囔着,试图回忆一下之前参观半倒焰型马蹄窑遗迹的时候,身旁的外公是怎么说的?

她的声音沿着火膛一路钻了进去,空当当的烧窑里响起了回声。

“我记得倒焰窑烧起来能有一千多度,啧啧。”她呲了下牙,在这没人的地方哼起了小调:“火,火,火,火,我就是爱烧火,别叫我停下来。你喷的火,是我的造型。WO~baby,你的爱是火。”

憋了好几天了,她都偷偷摸摸的小声自然自语,如今突然有个地方能放声歌唱,实在是太爽了。

其实阮澜是能说话的,除了刚穿来的两天嗓子出声有点干涩意外,其他一切正常。

但是她不敢开口说话。

就在她穿来的第一天,在不知情下说了半句话,就把个老妈子吓得半死,说她突然开口定然是邪祟附身,要请大师来驱邪。虽然后来被阮钧呵斥糊弄过去了,但阮澜也知晓了此时竟还在用火烧和浸水这种残虐的方式驱邪,吓得闭紧了嘴巴,小命要紧!来日方长!

不过这也省了她许多麻烦,言多必失,尤其是原主的记忆零碎,说不准哪日阮澜说了什么,就让人听出来不是“原装正版”了。

阮澜唱着,手里扫帚挥舞的就像当代巨星,火把映照着人影晃动。

“咔哒——”瓷窑里传来了一声轻响。

阮澜猛地停下,动作僵硬地向窑里看去。

那声音不是只轻轻一声,而是细细碎碎的停不下来,从烧窑深处一路向外。

阮澜吞了下口水:完了完了,这个世界不会真的有妖魔鬼怪怪力乱神吧?也没人通知我一声啊?一般烧窑里这么黑又这么呛味道也不好闻还到处都是灰,没什么好玩的,正常人也不会躲在里面的吧。

她想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噗通”一声,从窑里窜出来个脏兮兮的东西。

“啊——”阮澜没忍住,尖叫起来。

那脏兮兮的东西飞扑过来,阮澜被它重重的扑倒在地,接着就被捂住了嘴。

拿东西开口了,声音低沉:“别叫!”

阮澜愣住,眼睛睁得溜圆,对方的声调很凶,但声音清脆,还是个男孩子的声音,不像是什么妖魔鬼怪。

也是因为这声音,阮澜鼓起勇气抬手抓了一把对方的手腕——暖的!活的!

对方似乎很嫌弃她这一摸,不耐烦地抖了下手臂,冷声说道:“要活命就别动!”

这声音冷的扑棱扑棱往下掉冰渣子,但耐不住声音嫩,瞬间让阮澜想起家里养的那只小哈士奇——看着凶了吧唧的,叫起来却奶声奶气,前面看上去雄赳赳气昂昂,后面看走路都撒着欢儿,窝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也是一脸正气凌然不容侵犯的模样。

村子里长大的小子性子都野,皮起来连马蜂窝都敢捅,加上阮家老宅常年没人来住,说不定他们就瞧着烧窑有意思,钻进来玩了。

这么一想,阮澜心里的那点怕也都烟消云散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小子刚才听没听见自己唱歌说话?自己要怎么圆过去?

阮澜试着挣脱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太多。她只好“咿咿呀呀”了几声,又指了指外面,示意对方放开手。

“外面有人?”小子问道。

阮澜点头,食指中指扮成人腿,做了个向外走的姿势。

“刚走?”那小子又问。

阮澜又点头,顺带想要看清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日后让自己发现他是村里的哪个,非得讹上一笔。

他脸上太脏了,还有好几处伤口似的。血已经干涸了,不知道究竟伤在哪里。这些血混着尘土灰烬,左一块右一快的,看的让人心惊胆战。

可他的眼睛很亮,漆黑的眼眸□□了尽头,反而透着些绀青,像是里面掩着一小团火。可这火,又被掩藏在了无边的深寒当中。

阮澜有点看呆了,并不是对对方颜值的肯定,她只是觉得对方眼睛这样的颜色才是好看的瓷器。黑不尽然是黑,里面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看不穿。若是在现代,外祖父定然要把这么好看的瓷拿回家,慢慢品鉴,慢慢欣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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