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枠四)(2/2)

金凌道:“……你少说两句废话吧。”

魏无羡道:“谁说我不愿?我当然愿意的。”

——蓝忘机微蹙着眉,又道:“可他不愿。”

蓝忘机什么也没有多说,只道:“嗯。”

第一次听到弟弟这样吐露心事,“蓝曦臣”本来是该继续问的,但不巧得很,这时前方不远忽然一阵喧哗。

蓝景仪道:“怎么又是他?……苏?秣陵苏氏那个苏宗主?真是讨厌的人都凑到一起了!”

魏无羡则道:“蓝湛,这个苏涉,好像还挺怕你和泽芜君?这可就和十几年后不一样了。”

——那男子瞥见蓝曦臣两人,霎时面色一白,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而正当金子勋横眉冷对之时,金光瑶恰到好处地出现解围了。

——他对那白衣男子道:“金麟台上道路复杂,怨不得苏公子走错路,你随我来吧。

他所说的这一点,蓝景仪很快也发现了,又问:“他不是就爱和含光君对着干吗?怎么这回这么怂?”

蓝思追淡淡道:“秣陵苏氏虽然不能与咱们家比,也是个不小的世家,苏宗主便不觉得身份次于含光君了。可彼时他不过是投奔金家的一介散修,自然担心含光君与泽芜君追究他带技出走之事。”

蓝景仪不由啐道:“我以为他学完咱们家还反咬就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以前又是这个样子!”

——像苏涉这样投奔兰陵金氏的剑修不计其数,他本以为没什么人识得他,岂知金光瑶只匆匆见过他一面,就把他记得清清楚楚,还大加赞赏,苏涉不由得脸色大缓,不再看那边的蓝氏兄弟,随金光瑶而去,似乎生怕他们上前嘲讽或是指指点点。

魏无羡摸摸下颌,道:“还真是挺不要脸的——敛芳尊确实是十分妥帖啊。”

——斗妍厅内,蓝曦臣和蓝忘机依次入席,席间不便再继续谈论方才的话题,蓝忘机又回复冷若冰霜的常态。姑苏蓝氏不喜饮酒之名远扬,经金光瑶布置,他二人身前的小案上都没有设酒盏,只有茶盏和清清爽爽的几样小碟,也并无人上前敬酒,一片清净。谁知,未清净多久,一名身穿金星雪浪袍的男子忽然走了过来,一手一只酒盏,大声道:“蓝宗主,含光君,我敬你们二位一杯!”

蓝景仪道:“喂,这就过分了吧?”

金凌亦恼怒道:“这么不知分寸,他到底凭什么瞧不起我小叔叔?!看不起他又怎样?”

——金子勋十分看不惯金光瑶,心觉此人出身下贱,耻于和他同族,直接打断道:“咱们金家蓝家一家亲,都是自己人。两位蓝兄弟若是不喝,那就是看不起我!”

魏无羡嘿然道:“大侄子这话合我心意,看不起他又怎样?他很了不起么?豪爽?若这叫豪爽,我可真要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他笑容陡然一敛,冷然道:“什么东西,也配称名士!”

蓝忘机蹙眉沉声道:“魏婴!”

他握住魏无羡的手以作安抚,道:“不必在意此人。”

魏无羡道:“不过是些阿谀之辈给了他三分颜色,还真错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一旁他的几名拥趸纷纷抚掌赞道:“真有豪爽之风!”

——“名士本当如此!”

金子轩脸色难看。

子勋不知分寸也就罢,这些人还在一旁阿谀奉承、煽风点火!

蓝曦臣一言不发,却是微微蹙眉。

——金光瑶维持笑容不变,却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蓝曦臣起身婉拒,金子勋纠缠不休,对蓝曦臣道:“什么都别说,蓝宗主,咱们两家可跟外人可不一样,你可别拿对付外人那套对付我!一句话,就说喝不喝吧!”

蓝景仪道:“金家和蓝家有什么‘跟外人不一样’?他瞧不起敛芳尊,又凭着什么和我们家攀关系!”

若要说金家蓝家关系比一般世家亲厚,有三尊结义在前,似乎的确不假——结义兄弟,自然不能算外人。

但方才已提过,金子勋耻于与金光瑶同族,既然如此,又哪来的脸面借其裙带、让蓝家不拿他当外人?

实在可笑至极。

魏无羡道:“遇到这么个不懂收敛、不知进退的东西,敛芳尊也真是有够不容易的。”

——金光瑶微笑的嘴角都要抽搐了,目光满含歉意地望一望蓝曦臣,温言道:“蓝宗主他们之后还要御剑回程,饮酒怕是要影响御剑……”

——金子勋不以为然:“喝个两杯难道还能倒了不成,我就是喝上八大海碗,也照样能御剑上天!”

蓝景仪道:“这人怎么这么烦!他能喝八大海碗又怎样?不许别人一杯倒了?”

前半句还是忿忿,后半句已经犯起了嘀咕。

蓝思追:“……”

魏无羡:“……这小子!”

被这么一打岔,他心里的阴郁也消了几分,往后一看,不由眉目舒展,道:“蓝湛,这算不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四周一片夸赞叫好之声。蓝忘机仍坐着,冷冷盯着金子勋硬塞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似乎正要开口,忽然,一只手接过了那只酒盏。

蓝忘机道:“算的。”

——蓝忘机微微一怔,蹙起的眉宇忽地舒展开,抬头望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衣,腰间一管笛子,笛子尾垂着如血的红穗。来人负手而立,仰头一饮而尽,将空空如也的酒盏盏底露给金子勋看,道:“我代他喝,你满意了么?”

蓝景仪道:“魏前辈来得好!干得漂亮!”

魏无羡则道:“蓝湛,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看的?”

——眉眼含笑,语尾微扬。身长玉立,丰神俊朗。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便展颜一笑。

“魏无羡”来得悄无声息,诸人多觉恶寒,只有金光瑶面不改色、甚而是热情无比地迎了上去。前者却没有心思寒暄斡旋,单刀直入,直指金子勋。

——其实他根本不打算和魏无羡谈。魏无羡也看出来了……金子勋傲然道:“不能等也要等。”

蓝景仪忍不住啐道:“他傲然个什么劲儿!这人怎么样这么讨厌?没听懂什么叫‘刻不容缓’吗?”

——金光瑶道:“不知道魏公子你找子勋有何要事,很急迫吗?”

——魏无羡道:“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金子勋转向蓝曦臣,举起另一杯道:“蓝宗主,来来来,你这杯还没喝!”

魏无羡道:“哦,对了——他是没上过前方、见过我对敌人的样子的。难怪呢。”

蓝忘机却是眉含忧色。

——见他故意拖延,魏无羡眉间闪过一道黑气,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勾,道:“好,那么我就在这里直说了。请问金公子,你知不知道温宁这个人?”

这道黑气,显然是一种不祥的预兆,然而顾及书中所写的内容,他只是默默记在了心中,没有多说什么。

蓝景仪愕然道:“温先生?莫非前一节末尾那个人,是温先生?”

蓝思追蹙眉道:“恐怕不是——而是那个人、到现在的魏前辈,都是为了温先生而来。”

听到这句话,温情的心头一跳,陡然涌上一阵冰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