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九)(2/2)

说真的,他看金子勋是十二分的不顺眼,然而这人对他父亲似乎是真心实意亲近——尽管这亲近没有带来什么正面影响,也只好先不说什么了。

那头金子勋为了“魏无羡”不认得自己勃然大怒,这头魏无羡似笑非笑道:“金孔雀,你家里的人,看来是真的需要好好管管了。”

金子轩看到那句“射日之正爆发之初金子勋便因伤而赖守后方”即隐隐脸热,道:“这个自然,不过此为金家家事,不劳费心了。”

魏无羡嗤道:“他不跑出来鬼吼鬼叫、惹人不快,谁愿意操心你金家家事?”

——现在魏无羡又当面问他是谁,更是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忿忿不平:他认得魏无羡,魏无羡却居然敢不认得他,还敢当众问他是谁,这仿佛让他失了大面子,越想越不痛快。

蓝景仪道:“这世上认得魏前辈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魏前辈还要一个一个去认识过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金子勋连战场都不肯上,这时却在这里对魏无羡大放厥词,虽然由于家训不至于说什么刻薄的话,蓝景仪却是当真瞧不上他了。

金夫人御剑赶到,瞧出方才发生过什么,当即将金子轩骂了一顿,转而去安慰江厌离。

蓝景仪道:“魏前辈这话说的确实不怎么客气……可方才金前辈也没客气啊?这些人不明不白地掺和什么?”

——他正在气头上,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好在金夫人只顾着安慰江厌离,并未纠结于此。谁知她不在意,却另有其人趁机发作……旁人均觉有理,纷纷附和。

蓝思追道:“无论如何,金老夫人是长辈,也不是仇家,魏前辈这样说话的确不妥……至于旁人,也不过就是跟风随趟罢了,又有几个是当真有心的?”

蓝景仪道:“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就会说风凉话……哦明白了,这是被抢了猎物,都对魏前辈怀恨在心呢?”

——金子勋冷笑道:“狂妄在何处?你有哪处不狂妄?今天这百家围猎的大日子,你可出风头得很啊?三成的猎物都叫你一个人占了,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啊?”

——虽金子勋一同前来的百来号人个个脸上都怨气深重,见素来风传与魏无羡关系极差的蓝忘机开口,似在询问,立即有人迫不及待地道:“含光君,你还不知道吧?方才我们在百凤山里围猎,找了半天,竟然发现,这猎场里一只凶尸怨灵都没有了!”

蓝景仪啐道:“还想让含光君给他们出头呢!别说含光君和魏前辈关系不差,就是真的差,他也不会为此徇私的!自己没本事,倒怪别人有本事!”

魏无羡道:“果然会说话就要多说点,说得越多让人听得越开心——含光君自然是一向公私分明!”

蓝忘机动了动手指,无奈道:“……魏婴。”

——金子勋道:“你全然不顾旁人,只顾自己,难道还不够狂妄?”

蓝景仪又道:“如果这叫狂妄,那什么的才叫不狂妄?把猎物都让给他吗?”

金凌脸色难看,已经在心中骂了金子勋一万句“丢人现眼”。

江澄冷冷道:“若是邪魔外道,怎么还费尽心思去抢去钻营?眼红也不妨眼红得光明正大些!藏着掖着作甚?”

——金子勋“哈”了一声,仿佛觉得滑稽,道:“你靠的不过是邪魔歪道,又不是凭真本事,吹两声笛子而已,哪算得什么真章?”

——魏无羡奇怪道:“我又没使阴谋诡计,为何不算?你也可以吹两声笛子,看看有没有凶尸怨灵肯跟你走啊?”

——金子勋道:“你这般不守规矩,比之阴谋诡计也强不了多少!”

蓝景仪道:“所以说来说去魏前辈究竟不守哪条规矩了?……金老夫人莫不是故意的吧?”

——闻言,蓝忘机皱起了眉。金夫人似乎这才注意到这边的争执,淡淡地道:“子勋,行了。”

实在不能怪蓝景仪这是以小人之心度人,而是这书每逢用上“似乎”、“好像”一类不能确定的描述,至少一多半都是在暗示“实际并非如此”。

金夫人等到金子勋把难听的话都说尽了、说到自己都站不住理了才出来制止,不是有意给他圆场是什么?

当然,金子勋不管怎么说也是金家人,金夫人这个主母、还被他叫一声伯母,有意护着几分,只要不过分,原也无可指摘。

故而蓝思追劝道:“景仪,不可妄自揣度长辈。”

蓝景仪道:“……哦。”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气道:“说不过就顾左右而言他!胡搅蛮缠!简直……妄为修士!”

——若是能赢,金子勋此刻也不会这般憋屈了。他噎了片刻,愈想愈怒,嘲讽道:“不过也难怪你不觉得自己有错……你上次的花宴和这次的围猎大会都没有佩剑,这么大的场合,半点礼数都不讲究,你把我们这些跟你一同出席的人放在哪里?”

蓝启仁脸色沉沉,拂袖道:“说不过就说不过,攻讦别处,不过自曝其短!”

金子轩攥了攥拳头,道:“蓝先生教训的是。”

他心道日后这种场合,决不能叫金子勋一再出来丢人现眼。

然而金子勋毕竟是金家嫡系,若无大错,又哪有无缘无故不让他出席盛会的道理?

思虑片刻,他便有了计较。

即便他如今在金鳞台没什么话语权,陈清利害、让母亲出面也是可行的——若放任金子勋出来得罪人,他那好父亲怎么想尚未可知,母亲绝对不能容忍!

读到后面一句话,江澄、江厌离、魏无羡齐齐变了脸色。

——见魏无羡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金子勋一咬牙,道:“云梦江氏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江厌离表现得最为内敛,只是眉头皱起,魏无羡当即冷笑连连,终归尚还有所克制,江澄却是直截了当地反唇相讥:“兰陵金氏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他冷冷道:“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强词夺理!”

金子轩还未松开的拳头攥得更紧,道:“子勋确实不知分寸,日后定要严加约束。”

金子勋口不择言下这一句“家教”,简直是犯了众怒。

——金夫人眉峰一凛,斥道:“子勋!”

——听到这一句,魏无羡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他道:“家教?”

——他缓缓回头,道:“邪魔歪道?”

蓝忘机神情一紧。

从“魏无羡”的反应当中,他察觉到了令人不安的端倪。

——金子勋等人也觉察到不同寻常的氛围,屏气望他。魏无羡又笑了一下,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佩剑吗?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转过身来,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即便是不用剑,单凭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也能一骑绝尘,让你们全都望尘莫及。”

半晌,蓝景仪忽然打破了沉寂。

他道:“……根本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