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2/2)

他心想:反正,都已经是前世的事了。

——是江宗主自己带人杀了魏前辈。

无论是因为什么,魏前辈都不需要再对他以命相护了。

——魏无羡挣不开紫电,只得重重点头。江澄喊道:“阿娘,父亲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咱们先一起担着不行吗?!”

——听他提起江枫眠……旋即她便高声骂道:“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离了他难道还不行了吗?!”

虞紫鸢离了江枫眠,不会不行。

但如果云梦**离了宗主,的确是不行的。

这句话在数人心头盘旋,却没有一个人将它说出来。

骂完这一句,虞紫鸢斩断了绳子,将小船推了出去。被紫电缚在船上的两个人,顺风随江流一路飘远。

——魏无羡刚刚被紫电抽了十几鞭子,现在还浑身发疼……想到江澄身上还有伤,忍痛道:“江澄,你先冷静。虞夫人对上那个化丹手,不一定输。刚才她不是还牵制住那个温逐流了吗……”

蓝景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哑声道:“魏前辈、魏前辈身上……伤得要重多了啊……”

蓝思追隐忍地咬着嘴唇。

魏无羡被紫电抽了十几鞭、浑身发疼,可他想到的,却是“江澄身上还有伤”。

金凌也紧紧地咬着嘴唇。

——江澄咆哮道:“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就算杀了温逐流,王灵娇那个**已经发了信号,万一温狗看到了大举派人来围堵我们家呢?!”

可是,王灵娇为何能发出信号?

江厌离闭了闭眼,眼角有细圆的泪珠渗出。

——魏无羡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冷静得下来,可两个人中必须得有一个人清醒。正要继续说话,他忽然眼前一亮,喊道:“江叔叔!是江叔叔回来了!”

江澄也闭上了眼,感受到耳中一静,不得不再一次睁开了。

他要看着……他必须要看着!

——江枫眠道:“这是**紫电。紫电认主,怕是不肯让我……”

——他说着用手去碰了碰紫电,岂知,刚刚碰到,紫电便很是温顺地收了起来,瞬间化为一枚指环,套上了他的一只手指。

——江枫眠立即怔住了。

不止是他怔住了,蓝景仪、蓝思追、金凌……连同后排的不少人,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讶然之色。

蓝景仪道:“这……?”

金凌道:“我外祖母她……”

虞紫鸢居然让随身的一品灵器认了江枫眠为主。

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便从未表现出来,可实际上,她对这个以联姻为名结合的丈夫,在心底深处,其实是有一些爱意的?

当年眉山虞氏多次向江枫眠施压、直到他败下阵来同意迎娶,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女儿的心思?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成婚之后这么多年的争执、这么多次的不欢而散,以虞姓自居、在江家划地而治、常年夜猎在外不理内务,一再疑心丈夫与故交的妻子有染、乃至将这怀疑宣之于口、将自己的怨气倾泻到全家上下所有人的身上……这一桩桩一件件,这样回过头去看,实在是叫人,不知能说什么了。

也许,也只能叹一声“何等荒唐”了吧?

——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江澄抓着他道:“今天温家的人打到我们家来了,阿娘跟他们起了争执,跟那个化丹手斗起来了!我怕阿娘要吃亏,有人放了信号,待会儿说不定还有更多敌人。父亲,我们快一起回去帮她!快走吧!”

读完这一段,蓝景仪又沉默了。

金凌道:“你怎么又不读了?”

蓝景仪道:“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金凌道:“哪里不对?”

虽然这样说,他也情不自禁地蹙眉思索起来。

蓝思追神情与他差不多,将那段话来回看了几遍,似乎捉住了什么感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聂怀桑将那段话看了看,了然了不对在哪里。

他摸了摸断折的扇骨,盯着那道龇牙咧嘴的裂缝,觉得有点心疼。

他暗道:太可惜了,没救了。

本来也许还有救的,只是他方才没留心,把这把裂了的扇子又拿起来扇了扇风,裂痕这么一磨损,就彻底没救了。

本来也许还有救的,只是江澄骤逢大变下,自己也还稀里糊涂的,把温家的人如何打上门、为什么起争执、里面又是什么情形,全都说的不清不楚,这就彻底没救了。

江枫眠听江澄说完了,用紫电把两人捆了回去,命他们两个去眉山寻江厌离与其他亲眷、嘱咐了江澄保重自己、向魏无羡托了孤,便义无反顾地带着人回莲花坞去了。

蓝景仪喃喃道:“江老宗主……”

金凌的眼眶红红的。

蓝思追心中也是难受,别开了眼。

——虞夫人说,抽他的这一顿能让他一个月都好不了,可魏无羡此时却觉得,除了被抽过的地方还是火辣辣、刺麻麻的疼,行动并无大碍。他们卯着一股濒死般的劲儿,拼命地划。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徒手把船划回了莲花坞。

江澄的眼睛里布满了一道一道紫红色的血丝,看起来形容可怖。

江厌离衣裳的整个前襟都已经湿透,她整个人已经成了一樽雕塑,眼睛用力地睁着,周围一大圈都肿得厉害,眼泪仿佛是已经流干了,只留下一道一道十分明显的泪痕。

他们都知道,尽管莲花坞看起来与以往一样,四周灯火通明、水上波光粼粼、花灯漂浮,但是里面以往的人,都已经没了。

两个人不管不顾地将船划了回来,却也没有彻底被冲昏头脑、更不敢面对那个已经显而易见的残酷结果,泊在湖心挣扎了许久,悄悄在隐蔽处停船靠岸。

蓝景仪喃喃道:“……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