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圩一)(1/2)

——江枫眠对他字的评价,是“潦草轻浮,但有秀骨”,这绝绝对对就是他的手迹……他把自己夹进去的这本书,是他自己的手稿。手稿所记内容,是他当年四处搜集整理资料,再加上自己的推断后写的一份关于献舍禁术的文章。

魏无羡道:“结果要拉我回来折腾,还是吃的我的本——随手写随手扔的东西,他们也当个宝,啧。”

心头感觉颇为怪异。

——当初他写过不少这样的手稿,都是随手写随手扔,丢在夷陵乱葬岗上他睡觉的那个洞里。这些手稿有的在围剿之中被战火销毁,有的则像他的佩剑一样被当作战利品被旁人收藏了起来。

蓝启仁皱眉不语。

——既然是禁术手稿残本,魏无羡绝不相信金光瑶会随随便便让闲杂人等看到这种东西。看来,原先金光瑶和莫玄羽就算不是那种关系,也绝对不差。

江澄脸现恶寒之色。

聂怀桑道:“想来也不会是那种关系。莫玄羽能凭一份并不完全的手稿便召回魏兄,可见他于此道就算比不上薛洋,也一定比外面的野路子强。敛芳尊大概,是看中了这一点吧?”

别说金光瑶不是断袖,就算是,也绝不可能与莫玄羽有那种关系。他二人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金光瑶就是再荤素不忌,也不至于和对方搅在一起吧?

金子轩道:“若是看中这一点,那他为何……”

魏无羡道:“为何会疯疯癫癫、声名狼藉被赶出去?”

金子轩没答,但从表情可知,魏无羡所说正是他所想。

魏无羡道:“或许是因为他胆子不够大、心不够狠,哪怕有天赋,也派不上用场。”

又或者,是因为莫玄羽毕竟是金光善的亲儿子,哪怕未能认祖归宗,也是被金光善授意接回去的。好不容易金子轩已死,却又冒出这么一个绊脚石,金光瑶自然要设法解决他。

还有可能,是二者兼有之。

顾及到孟瑶的存在,魏无羡并未将后两种猜测宣之于口,只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会写到,不妨再读下去看看。”

江澄道:“云梦?”

——魏无羡已经从他自己写的那叠手稿里一点一点扭了出来,闻声又迅速插了回去。这一次,他看到的却不是手稿了,而似乎是两张……房契和地契?……于是记下了地址,位于云梦的云萍城,心想着日后若有机会,说不定能在那里探查到什么。

孟瑶道:“在下本是云梦云萍人,兴许,是什么旧地吧。”

先后发现手稿、房契、地契之后,魏纸人终于爬到那间被封禁咒帘挡住的格子当中。紧接着,前方猛地噤声。

聂怀桑手中已断折的扇骨再次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金光瑶走了过来,掀起了帘子。……前方有个圆形的东西,刚好挡住了他。

全场鸦雀无声。

半晌,金凌才声音发颤、艰难至极地再次读了下去。

——半晌,他问道:“刚才是你在看着我么?”

——魏无羡消无声息地贴上了这个东西。……封印者要叫这颗头颅看不到、听不见、说不得,因此,这张脸苍白的皮肤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双目和口耳都被牢牢封住。

——魏无羡心中默默道:“久仰了,赤锋尊。”

不管怎么说,看到自己的头给人砍了下来,还以如此恶毒法门**,都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聂明玦的脸色也是微微一沉。但除此之外,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表示了,竟几乎是所有人中表现得最为平静镇定之人。

相比之下,聂怀桑、蓝曦臣等人,尽都是悲愤莫名。

——昔年射日之征上所向披靡,怒有雷霆之威的赤锋尊聂明玦,就被重重禁制封印在这一间阴暗密室的逼仄之地里,不见天日。

蓝曦臣涩然道:“明玦兄……”

聂明玦道:“不必多说。”

孟瑶本就血色浅淡的脸又是陡然一阵凝滞。

魏纸人正思索如何破除头颅上重重禁制,忽然便被一股异常的吸力吸了过去。

三个小辈正为此好一阵紧张,蓝思追都情不自禁想问“魏前辈没事吧”了,待看到后面几句话,齐齐一滞。

——金麟台另一边,蓝忘机坐在魏无羡的身边,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手指微动,垂着眼睫,举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很轻很轻,和刚才纸片人在上面撞的那一下一样轻。

金凌:“……”

蓝思追:“……”

蓝景仪:“……呃。”

魏无羡:“……咳。”

蓝忘机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江澄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那几行字,江厌离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视线。

平心而论,这几句话绝对称不上出格。

然而,如此需严阵以待的情形下,蓦地插入了这么一段几乎有些狎昵的言语,当真让人心情微妙。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少年们原本的纷乱惶惑也自然而然地缓和了下来,再看水幕时便平静得多了。

蓝思追将有些飘移的目光收了回来,握拳放在唇边,顿了顿,正色道:“魏前辈这是、被赤锋尊强制共情了么?”

蓝景仪道:“是的吧?”

金子轩道:“这应该是不久前的事?”

——他已经好多年没闻到这么浓烈的血腥了,骨子里有什么东西霎那间被唤醒,喧嚣沸腾起来。一睁眼便是一抹刀光,一片血影,还有一颗高高飞起的头颅,和它轰然倒下的身体。

聂明玦道:“五个月前。”

——这个身首分离的人,家袍背负炎阳烈焰纹。魏无羡看着“自己”收刀回鞘,口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头捡了,吊起来,给温狗看。”

温宁的脸色隐隐有一点发白。

哪怕并不同道,他毕竟还是认可自己与温旭、温晁这些人的关联,岐山温氏大树倒塌已成定局,即便温情先前已与蓝、聂几人达成了协议,也算后路无忧,来此处之前,他也是聂明玦眼中的“温狗”,没什么不同。

看着那一段对于战场血腥惨烈之相的描写,魏无羡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心头倏尔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原本射日之征当中,凡是上了前线的人,都是多多少少神经紧张、火气甚重,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这般无差,他自己更不例外。

但他到此时才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从进入这空间伊始,就仿佛格外平心静气,悲愤、唏嘘等诸般心绪波动固然有之,但几乎都不至于情绪失控,就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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