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2/4)

但是没读两句,蓝景仪又故态复萌了。

他停下来,道:“鬼将军那么凶残,现在为什么不还手啊?他也怕含光君吗?”

蓝思追道:“呃,也许是因为……含光君其实没有恶意?”

蓝景仪奇道:“和这也有关系吗?!”

魏无羡笑得累了,停下来点评道:“思追还真是颗好苗子,一针见血。没错,凶尸与活人的不同,一是渴嗜血肉的本能,二是对杀意、恶意这些情绪的感知。我家含光君虽然,嗯,不知道为什么,喝醉了之后,不太待见温宁,但很显然和大梵山上那群一心要宰了他扬名立万的修士完全不同,既无杀心,也无恶念。温宁既然在正常状态下有神智、和活人无异,自然不受凶尸的本能驱使,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没了那刺颅钉的影响,不还手也不奇怪。”

蓝启仁顿了顿,终于还是将那句“有悖人伦”暂且吞了回去,心绪复杂至极。

如温宁这般有神智、能思考,记忆亦延续了生前的凶尸,究竟是算作邪祟,还是当成一个活人看待?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了第一个,尽管是“魏无羡”人为炼制而出,但日后,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自然异变,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凶尸保有神智与记忆,几乎等于死而复生,甚至更加悍不畏死。在这样的前提下,心有痴执、心思不正的人,岂不都有了榜样?若是人人死后都可以追寻这样的复生,岂非要天下大乱?!

依他对魏无羡的了解,后者绝对没有什么以此挑动天下大势、搅动风云的野心,然而……只怕人心恶于鬼,树欲静而风不止。

蓝启仁道:“魏婴。”

这恐怕还是他第一次,对着魏无羡没有吹胡子瞪眼,而是如此平和却严肃地讲话。

魏无羡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颇有些惊疑地道:“蓝先生?”

蓝启仁道:“如后世温琼林这般的存在,无论你是为了什么、出于什么心思,都决不能开此先例。”

聂怀桑举起扇子,鼓足勇气插口:“蓝先生,这是为何?如果温兄是无辜枉死,魏兄让他以凶尸之身复苏,虽然和活人还是有所差别,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至少,对于亲朋好友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虽然对蓝启仁颇有些发怵,但是因为那一点小心思,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打断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显然也对此很是上心。

此刻前面的天书还停在蓝忘机种种醉态,譬如醉打温宁、靴子穿反、避尘落地等等,固然有趣,但也没有多少关键信息,分一分心,倒也不怕错过什么。

迎着这么多视线,蓝启仁倒也没有生气发火,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才道:“好事?乍看之下,确实是好事,但是,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世间枉死者众,何人可救,能救几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为其一。以非人之身重回世间,诸事异于常人,难以再混迹人群,此为其二。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可面对‘复生’的诱惑,又有多少人会有心思去妥善考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魏无羡,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死而复生、非人类人,实则远比你这外道术法、比号令群鬼的法器可怕千倍、万倍。天道人伦,自有定法,自有道理。”

众人中不乏心思灵巧者,经此解说齐齐悚然。魏无羡细想之下,也是冷汗津津,立即向蓝启仁肃容礼道:“晚辈多谢蓝先生提点!”

蓝启仁捋了捋下颌三寸黑须,受了他这一礼。

江厌离道:“可这样一来,温公子他……”

不开这“鬼将军”的先例,魏无羡确实可以避免惹祸上身,但温宁又要怎么办?

温宁自己不问,旁人也不便去问,但江厌离心中记挂着那一份救人还骨的恩情,不免关心他的来日如何,便挑头开了这个口。

温情道:“多谢江姑娘关心了,不过,日后阿宁是怎么……这天书想来都会写到,我们设法避祸便是,也免得魏无羡因此为难。”

——不仅仅是从道义上为难,虽然后世的魏无羡已经办成,但要开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先河,本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蓝启仁道:“说到此节,老夫倒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温情姑娘是否愿意。”

温情道:“蓝先生请讲。”

蓝启仁道:“温姑娘与温若寒、温晁之流非是一路人,若温姑娘愿意,我姑苏蓝氏愿派门生驰援,接应温姑娘一脉族人,离开夷陵温氏属地,先脱离岐山温氏,再论日后出路。”

温情沉吟片刻,颔首道:“如此,多谢蓝先生。”

安排完了后路,便要再回到正题上了。

多少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魏无羡倚回蓝忘机身上,继续欣赏未来的道侣醉酒。

一个小朋友读得莫名振奋,两个小朋友看得心惊胆战。

蓝景仪道:“魏前辈这都是跟一群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喝酒啊?”

——昔年魏无羡酒友无数,看过人醉后千奇百怪的丑态。有嚎啕大哭的,有咯咯傻笑的,有发疯撒泼的,有当街挺尸的,有一心求死的,有嘤嘤嘤“你怎么不要我了”的,还是头一次看到蓝忘机这样不吵不闹、神色正直,行为却无比诡异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