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2/2)

若不是那软垫材料特殊,坚韧无比,蓝启仁恐怕已经在上面生生戳出了一个洞来:“魏、婴!成何体统!!!”

魏无羡伏低做小:“蓝先生!蓝先生息怒——正事要紧啊蓝先生!!”

——笑过了,魏无羡旋即正色:“含光君,你觉得,把好兄弟的手扔到莫家庄,让它去袭击你家小辈的,和把他的双腿缝上另一具尸体埋进墙壁里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蓝启仁当然也看到了这句话,否则绝不是一句“成何体统”就算了结。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魏无羡并一直护着对方的蓝忘机,拂袖扭头。

至于下一句话,已经有些见怪不怪的蓝先生选择性无视了。

——虽然他从前和现在,心底都是直接喊蓝忘机的名,但前段日子天天喊他尊称,喊出了习惯。况且这个称呼由他喊出来,带着一种故作正经,莫名滑稽的味道,他在外边便继续半真半假这么叫了。

蓝景仪道:“有吗?”

蓝思追:“……”魏前辈好像确实没正经喊过含光君来着。

金凌:“感情没有这‘故作正经、莫名滑稽的味道’,他就不会这么叫了吗?”

江澄道:“怎么,你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英雄?”

——魏无羡道:“那什么所见略同……一个费尽心思藏匿,一个却莽撞出手,生怕不被人发现,应该不是同一拨人。”

魏无羡道:“我本来也不是英雄——不管怎么说,自称英雄也太不要脸了吧?”

“……”

“……”

“……”

在全场尽是静默的微妙氛围下,江澄一脸一言难尽地道:“你还有脸皮这种东西吗?”

讨论完了两批人的来历,“魏无羡”趁机又套了一次话,再度以失败告终,然后又十分顺畅地跳转话题,说到了如何打探消息。

眼看着“蓝忘机”径自去找当地驻镇的仙门世家,魏无羡忍不住道:“蓝湛,怎么你都‘逢乱必出’了十几年了,还是半点打听消息的技巧都没学到?”

蓝忘机不说话,蓝曦臣道:“魏公子你有所不知,忘机平日里下山除祟,多得是没有人肯管、或是他人处理不了的邪祟。对方既然上门求助,自然会将一应线索都交代清楚,无需再自行去探听消息。”

魏无羡“哦”了一声,又道:“也是。‘逢乱必出’,自然得知道有‘乱’才能出,想来极少有这种需要自己一路追查的情形。”

末了又道:“这么看来,这件事背后有人操纵的痕迹确实挺重的。这种棘手谜案本就难遇,就是遇上了,多半也不会察觉到问题、进而追查,亦或是查都无从下手,却偏偏这么巧——叫品行高洁的含光君,还有我这个刚刚重归于世、无所事事的夷陵老祖赶上了。”

“魏无羡”拦下“蓝忘机”,说了一顿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歪理,十分义正辞严地将人指路去酒肆打探消息。

蓝景仪忍不住道:“他究竟真是想喝酒了还是办正事儿啊?老祖前辈这也太不靠谱了……”

——烈烈酒香飘了满街,难怪魏无羡方才越走越慢,走到街口,就彻底走不动,还把他拖住了。

——蓝忘机“嗯”的没有反对,但脸上已经写满了“你分明只是想喝酒了吧”。

明晃晃的字摆在这里,蓝思追再怎么尊敬前辈也没法无事这段话,但还是道:“二者皆有,不过,主要还是为了探听消息吧。”

金凌道:“二者皆有我赞同。不过蓝愿你也不用往他脸上贴金了,我看他就是想喝酒了,打探消息才是顺便。”

魏无羡道:“大侄子这也太不像话了!我是那种人嘛!!”

江澄嗤笑一声:“你不是那种人吗?”

魏无羡道:“江澄你小子是没完了是吧?”

江澄冷哼一声,不答。

我要是和你善罢甘休,对得起你刚才那句“一天到晚嘴上没个把门儿”吗?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入了酒家一条街,前者端碗要酒,后者掏钱付账。

居然莫名和谐。

魏无羡不管江澄了,自顾自满意道:“这伙计倒真是机灵,知道我家蓝二哥哥不是一般人。”

——里面另一伙计看蓝忘机衣容气度,惊为天人,不敢怠慢,卯起劲儿来擦了好一阵桌椅板凳才敢指座。

江澄一阵牙酸。

蓝景仪道:“唉,我真是分不清楚了。老祖前辈一天到晚没正形儿的样子,可又好像真是在干正事儿。”

蓝思追道:“魏前辈行事自有章法。”

金凌道:“什么自有章法?蓝愿你说话就是太好听了,他明明就是能把正经事儿也办成不正经的样子!”

末了又嘀咕:“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样子,半点儿没个长辈的谱儿……”

喝酒归喝酒,“魏无羡”倒也没忘了正事,驾轻就熟,两句便同那话多的伙计热络起来,接着就奔着当地的怪谈去了。

几句话进入正题,众人纷纷精神一振,将原本或被迫或自愿发散到天外的思绪尽数收拢回来,全神贯注地盯住了水幕。

一桩怪谈读罢,魏无羡道:“我是当真好奇,这栎阳常氏究竟是怎么开罪了那位薛洋——能将人一家人都困在宅邸不得出、活活吓死,不得了。此人到现在也依旧藉藉无名,更加不得了。最不得了的是,听小朋友们的意思,他在做下了这样的事儿之后,连尾巴都没有扫干净,居然还逍遥了至少十年、有余力控制了一座城,一直到‘我’和‘蓝湛’找到他。”

金凌咬牙道:“薛洋这个混蛋!!当初死得实在太便宜了!!”

蓝思追道:“比起便不便宜,至少他一死,今后便不会再有旁人受他祸害了。”

孟瑶叹道:“这位小蓝公子当真是温和又心软。这世上恶人无数,**一个,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去祸害人家。”

聂明玦道:“从此间出去,当尽早寻找此人下落,防患于未然。”

孟瑶却道:“请问聂宗主,找到此人后,又如何防患未然?”

聂明玦道:“自然是多加注意他行止,免得又酿出一桩血案!”

孟瑶的呼吸似乎有一瞬间微妙的停滞,他慢慢道:“聂宗主说得是,这样处置,虽然费力,倒是最妥当的了。”

两人一来一往、一对一答,聂明玦并未听出什么异样,旁人纵使察觉些怪异之处,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唯有聂怀桑心中一跳:他怎么觉得,这位孟公子,似乎话中有话呢?

方才问大哥“如何防患未然”时,虽然听起来不过轻描淡写、随口一问,但他总觉得,孟瑶好像是真的在探究什么……

他唰一声展开折扇,遮住了脸。